燕鳶皺起漂亮的眉:“沒了?哪兒去了?”
玄龍沉默不語。
燕鳶上前幾步,修長手指挑起玄龍下顎,冷臉道。
“你不要仗著我不忍心挖你的心,就欺騙我。”
“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我就要你的丹。”
玄龍:“你先將槲樂放了。”
槲樂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為何玄龍會那樣自信地說他有辦法,原來他所說的有辦法,就是以心為籌碼換自己的自由。
玄龍從未想過離開。
槲樂瘋了般掙扎起來,崩潰地哭喊道。
“不要……阿泊……不要……”
“我說了,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我不許你為我死,我不要你死!!”
燕鳶被吵得頭疼,揮了揮手,命侍衛先將槲樂關起來等候置,槲樂很快被連扯帶拽地拖了出去,撕心裂肺的喊聲越來越遠。
玄龍眼眶跟著紅了些,燕鳶覺得稀奇,這個沉悶寡言的男人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同時他也覺得不高興,他怎麼能為了除自己以外的人心。
指尖施力,玄龍的雙頰被掐出紅痕,燕鳶冷地盯著他,不肯放過他臉上半點表。
“你跟那狐貍,可真是深厚得很。”
“你不會真喜歡他吧?”
玄龍垂目,樹影般的黑睫蓋住眼底緒。
“我與他,是親人。”
燕鳶嗤笑一聲,松了手:“你最好是。”
“龍和狐貍能親人,還是頭一遭見到。”
“你喜歡他也沒用,他如今就是個太監,不可能滿足得了你。”
玄龍聽了這話,也有些生氣,他生氣與失,都不表現出來,只淡然道:“我喜歡誰,與你又有何干系。”
燕鳶就跟被踩到尾的狼似得,一下就炸了:“自是有干系,你答應了要留在我邊,便只能一心一意待我!”
玄龍在床邊坐下,并不看他,垂著眸,笨拙地問,“那你呢。”
“從前,不曾覺得你這樣薄,狠心。”
“你亦說過,雖無法全心全意我,但會善待我……全都是說謊的吧。”
“我于你而言……就只是利用罷了。”
燕鳶憋著氣,想發火,又沒有道理,抑著不滿道。
“我哪里薄狠心了?”
“我不過是想將你留在邊,何曾虧待過你?”
“我還將這乾坤宮的偏殿讓你住,宮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不比你那破潭底舒服嗎?”
玄龍抬眼向窗外,“這皇宮于我而言,不過一方囚籠。”
燕鳶:“那你還不是心甘愿留下的,你說了你喜歡我。”
窗外有棵大的柳樹,了秋,柳樹的葉變得枯黃,湛藍的天倒很漂亮,但那外面的世界,早已離他很遙遠了。
他所剩不多的生命,注定在這冰冷的高墻之虛耗殆盡。
玄龍收回目,眼簾低垂。
“我后悔了。”
“我不該來。”
早知道燕鳶不要他們的孩子,他便不來了。可若連燕鳶都無法接納他們的孩子……在他死后,他該如何在這殘酷的世道存活。
“你不許后悔!”燕鳶‘騰’得在玄龍側坐下,用力抓起他的手,近乎稚地彰顯自己的存在。
“你這輩子只能我。”
玄龍的手腕被得生疼,想回來,但失敗了,燕鳶手勁稍微松了些。
“你后悔也沒用,昨夜修士在宮灑了除靈散,任何妖進了這皇宮都使不出半點法,你出不去的。”
“不信你試試。”
玄龍了,“是麼。”
其實燕鳶也不確定那修士所言真偽,完全是在試探玄龍,若他法尚在,何須在這里和他多費口舌,稍微使些靈力不就能救槲樂走了。
如果是真的,豈不是連結界都不用設了。
“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吧。”
玄龍角翹起:“嗯。”
燕鳶牽起他手,強地與他十指相扣,看著他廓分明的側容道:“那你就乖乖地待在我邊,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我看那狐妖再不順眼,也不會害你的。”
“你這塊疤雖丑了些,但我可以忍。”
玄龍悶聲說,“你可以不用忍。”
燕鳶不爽地皺了皺眉,未放開他的手:“你不要不識好歹。”
“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那狐妖多半也是想騙你的丹,不然老是纏著你做什麼,你有什麼可讓他圖的。”
玄龍低著頭看也不看他:“……不是誰都像你一樣。”
燕鳶面冷下:“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那老道剛才就被燕鳶秉退了,殿中就剩彼此,玄龍沒有與燕鳶計較的習慣,移開話題。
“你何時將槲樂放了。”
燕鳶聽他提起別人就很煩躁,甩開玄龍的手站起,“你何時將丹給我,我便何時放了他。”
玄龍間微:“你先放了他……待孩子出生,我便將丹給你。”
燕鳶猛得轉:“不行,這孩子不能生下來。”
玄龍垂在床沿的手了,聲線發啞:“為何不能。”
燕鳶近來似乎變得格外浮躁,他在殿來回踱了幾步,擺竄,忽得停下對玄龍道:“你是龍,我是人,我們生出來的孩子,像什麼樣子?”
“我那日不是與你說了,這孩子定無法被世人所接,會被當怪的!”
縱使玄龍再強大,聽到孩子的生父這般嫌棄他的存在,難免還是會到心如刀絞,指尖無意識地摳進床板中,連出了都毫無所覺。
“他……不會很奇怪的,只是頭上會生龍角,在龍族,有一對漂亮的龍角,是件很好的事。”
“你若真不喜他……無需向世人公布你是他生父,皇宮那麼大,你給他一間房,一口飯,便……”
燕鳶覺得這個男人簡直不可理喻,不耐煩地打斷他。
“你搞清楚!這里是人間,不是龍族!”
“況且,若讓阿玉知曉你懷了我的孩子,你他怎麼想。”
第六十九章 求你
原來,在燕鳶的眼中,他腹中孩子的命還比不過他心上人的歡喜重要。他于他而言,終究什麼都不是,或許窗外的一片枯葉都比他要珍重。
那日他們的談話不歡而散。
準確地說,是燕鳶單方面地宣泄憤怒以及表達目的未得逞的不滿,玄龍在知曉對方真實的想法之后,就沒有再說任何話了,他知道勸說是沒有用的。
不重要的東西,不會因為幾句話就改變結局讓人喜歡。如果痛哭流涕地跪下來求對方有用的話,母親便不會狠心將他丟棄。
兜兜轉轉,命運好像一直在他上重演……從出生那刻起,他似乎就沒有被這個世界真正接納過。
不論是小時候,還是年后,他始終是多余的。
槲樂被關了起來,小德子被調離乾坤宮,側一下子沒了人,玄龍本該早已習慣孤獨,許是因為生命將近末尾,獨自承噬魂之痛時,便會覺得有點難以忍,他時常在連續幾個時辰的劇痛之后冷汗淋漓地醒來,著空的殿宇,問自己到底為何要來這里。
為何要作繭自縛,上一個不該的人。
為何會傻乎乎地覺得自己真的值得被。
現在好了吧,他輸掉了一切。
反正他的一切都不值錢,輸了便輸了,但槲樂不能因此搭上命。
他還小,還很年輕,即便眼下暫時失了道法,還可以從頭再來,重新修煉。
他必須將他救出來。
秋日的斜穿過逐漸禿的樹杈,落在殿沿上的丹青雕龍上,此時已是傍晚,再過一陣,天便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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