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遮試探道:“謝才卿背著陛下腥,珠胎暗結,和謝才卿懷了陛下的孩子,要和別人婚,皇兄還是江懷逸,哪個,陛下認為吃得消些?”
“……”蕭昀神頹廢萎靡,卻仍囂著,“一定是朕的!朕那天都和小兔崽子有心靈應了!是朕的,就是朕的,朕不管,雖然朕吃藥,一定是朕的,朕為什麼要吃藥……”
蕭昀神又痛苦扭曲起來:“朕如果不吃藥,就一定是朕的了,對,朕為什麼要吃藥!天啊,朕是蠢貨嗎?!朕為什麼要子放屁吃藥啊?!”
見他又繞進去了,謝遮知曉換個人一天之遭幾次如此雷轟級別的打擊,也不一定能表現地像比蕭昀好,地剛要勸,蕭昀驀地站起,“……對!朕不能逃避,不能自己騙自己。”
兜頭幾盆涼水毫不留地潑過來,勁頭上的蕭昀總算清醒了點,冷笑一聲:“朕得先搞清楚是不是朕的,要是不是,那朕不就白痛苦了嗎?”
謝遮說:“不是您的,您也會痛苦的。”
“……”蕭昀惡狠狠地瞪他,眼神兇得要吃人,“要是不是,朕可得讓他也嘗嘗什麼痛苦。”
謝遮:“……那如果是呢?”
蕭昀轉眼變臉,笑嘻嘻地說:“那朕得防止兔子賴賬,把事捶死,給兔耳朵打個死結掛腰上,了朕的孩子想跑,沒門兒,抓到他得讓他給朕生一窩補償朕。”
……
蕭昀三十萬大軍說退就退,沒人得著頭腦。
江懷楚有些不安,他心神不寧地辦完公務,坐在燈火下,微搖搖頭。
不會的……事太離奇,他怎麼可能猜到?
江懷楚慢吞吞站起,從一邊架子上拿下一個模樣巧的錦盒,翻開蓋子。
錦盒里是那塊幾經輾轉最后卻還在他手里的羊脂白玉。
他有時候會恨蕭昀,如果逃離的那天,蕭昀沒有吻他,他這輩子都能為南鄀對蕭昀狠下殺手。
可那個吻之后,他做不到了。
他做不到比蕭昀做得絕,他其實知道的,他心里一直有個限度,蕭昀對他的壞,他能原封不地還回去,這已是極限了,變本加厲,平白無故地對他不好,他做不到。
可皇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原則,就是這種近乎天真的投桃報李。
江懷楚看著玉背后那個龍飛舞、匪氣橫生的“昀”字,心微微復雜。
他不知道該拿這人怎麼辦,每次他因為這人做的事,要心心狠一點,這人都離奇地了回去,到了一個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地帶。
就像今天。
他退兵了。
又回去了。
一次又一次,江懷楚無奈一笑,真是沒完沒了了。
他不喜歡黏黏糊糊,他喜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什麼就是什麼,不是什麼就不是什麼。
他不喜歡齟齬,就好像他不喜歡像現在這樣,帶著私去想蕭昀的事,這會讓他覺得對南鄀有愧。
他不想在黏黏糊糊的事上消磨時間,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江懷楚將玉塞回,蓋上錦盒,放到一個更眼不見為凈的地方,低頭了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角溢出一笑,他很快就要做爹爹了。
轉念又想,孩子生下來,天天看著它可能跟蕭昀相像的臉龐,他會不會一輩子都和蕭昀黏黏糊糊了?
越發無奈。
不想這些。
腰微微發酸,江懷楚換著服要去沐浴,霍驍卻沖進來,氣吁吁,一臉怒容道:“蕭昀在城門囂,說要見您。”
江懷楚掛袍的手一頓,過了幾秒:“見我,還是見謝才卿?”
霍驍瞥了江懷楚一眼:“見您,指名道姓,端王江懷楚。”
江懷楚沉默許久,霍驍地沒有催促,江懷楚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多兵馬?”
“就他一人,單槍匹馬。”
江懷楚愕然回頭,袖子里的手攥得更,冷淡道:“去回話,說不見。”
霍驍又瞥了他一眼:“……他說您不見就是心虛,他就當您承認了。”
江懷楚臉驟沉。
承認,承認什麼?
他是端王,還是他背叛他懷了別人的孩子?
霍驍道:“王爺息怒,保重。”
江懷楚按在桌沿上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冷聲說:“他知道了多?”
霍驍瞥了眼小王爺那個藏都快藏不住的地方,又想著外頭那人囂張至極的態度,恨得牙。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高高在上、端方小王爺會為那個畜生生兒育,還要屢次三番他的氣。
霍驍按捺著怒氣:“他只說了這一句,屬下不知。”
“他很生氣?”
“對,滿面怒容。”
江懷楚心里霎時有數。
知道他懷孕了。
以為孩子不是他的。
是來質問指責他的。
該來的終究會來,不如順了他的意,和他撕破臉皮,給他個代,好他徹底死心,也讓不清不楚結束,從此他是他的大寧皇帝,自己是自己的南鄀端王。
江懷楚平靜說:“我知道了。”
“見不見?”
“見。”江懷楚聲音干干脆脆,毫無拖泥帶水。
霍驍說:“出城?還是讓他進來?”
江懷楚沉默片刻:“……本王出城。”
霍驍瞥了他一眼,那一瞬,眼神無比復雜。
蕭昀單槍匹馬進城和小王爺出城,前者蕭昀危險,后者小王爺危險。
畢竟有白日一役,城中百姓、士卒、將領都恨蕭昀恨到不得生啖其。
他這種時候,還是選擇了后者。
……
蕭昀一臉佯裝出來的暴怒。
不這個表,謝才卿不可能見他的。他要是一臉歡天喜地,謝才卿肯定鳥都不鳥他。
更何況他也怕高興得太早尷尬。
誰知道再見,謝才卿是什麼態度?
畢竟快三個月沒見了。
世人善變,多年好友反復仇,都可能只要一夜,更何況他和謝才卿相隔三月?
他眼惦記著人家,人家可不一定還惦記著他。
越想越怒。
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發,怎麼都止不住,心也是,一會兒竄上云端,要笑,一會兒又跌落谷底,怒從中來,在極致的兩頭來回打轉,一點緩沖的地帶都沒有。
要麼上天堂,要麼地獄,沒有別的余地。
來這一趟,他第一次意識到,他蕭昀天下第一,還有他第一時間沒勇氣干的事。
反正不能再醞釀了,再醞釀下去他就真頭臭王八了。
要死也死得快點。
萬一活了呢?
不想兜圈子問旁人,就想直接聽謝才卿怎麼說。
腦袋里糟糟的,一會兒媳婦兒慘了他懷了他的小寶貝兒,一會兒謝才卿個臭不要臉的小賤人和人珠胎暗結,等著他辣手打胎。
蕭昀自以為做好兩手準備,萬無一失了,看著那被人抬出來的輦,緒愣是飚竄上去,把腦子遙遙甩在后頭了,不得直接撲上去。
輦由二十余人抬著,里面的人在素白而重重疊疊的帳幔后,瞧不見半點,高高在上、富貴滔天,所見之人,不敢生出半點窺探之意,只有滿心的敬畏和艷羨。
另一頭的人,也朝這邊看來。
蕭昀騎著高頭白馬,一玄,常服外連盔甲都未穿,也沒帶任何武,像是為了打消端王戒心,他出城相見。
人不像主帥,不像帝王,倒像是翩翩貴公子。
城墻之上,連排的弓箭手將箭尖對準了蕭昀,全神貫注,提防他對王爺出手。
江懷楚隔著遙遙的距離,掀了一點帳幔,看著那道玄影。
上次一別,蕭昀也是騎著這匹高頭白馬。
那兩匹小馬的父親。
也是與這相差無幾的裝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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