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赫疾馳在小雪中, 撕破黑夜。
燕柏昂從燕一謝那里離開,臉就沒好看過,開車的人便也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 冷凝的空氣被一聲手機震突兀打斷。
副駕駛座上的下屬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趕對后座的燕柏昂道:“燕總,科研所那邊來的電話。”
現在國凌晨,德國那邊也不算早, 晚上七八點了。這個時間打來, 難不是有什麼進展?
燕柏昂掀起還稍含著怒氣的眼, “嗯”了一聲。
下屬這才接起來。用德語與那邊流幾句后, 下屬面凝重起來, 掛了電話,扭頭對燕柏昂道:“博士說他有百分之一的把握, 但是難度很大, 需要當事人心無旁騖的配合才行。”
“才百分之一?”燕柏昂的面半點也沒有稍霽。
事實上, 兩年前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可能在事故中出了什麼問題,再也沒辦法有其他子嗣, 他便開始讓人全世界范圍尋找骨外科的著名專家。
當年燕一謝雙剛出現問題時,老爺子還在世,也曾想盡辦法為他治療, 可當時即便是世界知名的醫生也措手無策。
但畢竟科技是不斷發展的,這些年仿生的發明都出了不,或許當年沒有辦法的問題,現在能找到能解決的專家。
燕柏昂不能沒有繼承人, 于是這兩年,他讓底下的人投了大量力財力在這件事上,不斷送人進燕氏的科研所, 篩選掉一大批無能的庸醫。
但現在得到的結果仍然是百分之一。
“一群廢。”燕柏昂對此十分不滿。
下屬道:“博士說雖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康復幾率,但是他和專家組會盡全力,即便最后手失敗,事也不會變得更糟糕。現在全世界范圍,只有他能主刀這種手,而且最好的康復時機是在十八歲以,再拖下去,恐怕康復概率更低。”
燕柏昂皺了皺眉,兩個月前,燕一謝過了十八歲生日,再拖下去,的確康復概率更低,為今之計,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他思忖片刻,沉聲道:“那麼讓專家組開始著手準備。”
下屬道:“做手需要兩個月時間,后續還有長達一年半的康復計劃,都需要爺全程配合。”
燕柏昂冷冷道:“這一點不必擔心,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希能站起來,他會好好配合。”
“燕總,我的意思是……”下屬躊躇了會兒,才低聲道:“既然沒人比爺更站起來,我們可用這一點來要挾爺。”
“他不愿意回去支持您,您今晚都親自來接了,他也不愿回去,恐怕若是疾能治愈,他就更不愿回了。”
“但燕氏部八年一度的投舉大會在即,您需要他作為繼承人站在您后,也需要他手里的份。我們必須讓他隨您回去,哪怕不擇手段。”
夜中,燕柏昂眉梢一跳。
下屬心想,燕總運籌帷幄,怎麼可能沒想到這一層?但他下意識并沒打算這麼做,難不他雖然看起來冷無,但燕一謝到底是他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他還是不希讓關系破裂到那種程度?
燕柏昂蹙眉道:“你不了解那小子,他一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格。”
燕一謝最恨被威脅,恐怕寧愿沒有這百分之一治療疾的機會。
何況燕柏昂的確不希與燕一謝之間的關系徹底崩坍。
他再不可能有別的孩子,燕一謝便是他唯一的骨,他哪怕再親淡漠,但他也不希晚景凄涼。
下屬又提出了另一個建議:“但倘若,用來威脅爺邊的那孩呢。”
誰也想不通為什麼燕一謝放著唾手可得的繼承權不要。歸結底,是他對財勢不再有野心。
那麼要想讓他回去,就得激起他的野心——讓他恨那孩,讓他沒辦法再和在一起,讓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讓他變得想要站上高位,以此來奪取另一些東西。
燕柏昂沒辦法讓燕回去,繼承燕家的也沒辦法讓燕回去。
唯有那能。
或許是因為睡前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晚上姜寧翻來覆去,出了一汗,不可避免地又夢到了上一世的許多場景。
死在手臺上后的意識有一段短暫的時間是飄在墓碑上方的。
是一專門修建別墅,用籬笆柵欄圍起來,種滿黃小花的墓碑,放眼去,山坡上草長鶯飛。
許多人生前都沒辦法在寸土寸金的地段擁有一平米,何況是死后擁有這麼遼闊的山頭。
而當時鄭若楠已經病逝多年,姜帆已經獄,許鳴翊并沒有這個財力,因此給姜寧修建這座墓碑的,不可能是他們。
夢里正在下雨,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撐著一把黑的傘,在墓碑前沉默地站了許久。
又和之前許多次一樣,睡夢中的姜寧眼皮沉重,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著舉傘的那一截矜貴有力的手腕。
但半夢半醒的姜寧知道這是燕一謝,到無比安心,并沒掙扎著想要醒來,而像是回味什麼已無法挽回的過去一般,安靜地沉溺在夢境里。
時間流逝著,仿佛隔著時空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噼里啪啦的大雨漸漸小了。男人抬手,輕輕摘了落在墓碑上的一片落葉,又朝著姜寧注視了許久,才轉離去。
姜寧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的時候,夢醒了。
……
鬧鐘響起來,鄭若楠在外面敲姜帆的門:“該起床了。”
姜寧了額頭,將手從被子里出去到鬧鐘,看了眼時間,早晨六點。
掀開被子爬起來,作卻忽然頓了一下。
等等——
先前的記憶都不是很清晰,夢也是醒來就剩下一個模糊的片段了,這一次的夢相較于之前,算是比較清晰的。
夢里的男人,是步行離開山坡的。
也就是說,上一世最后燕一謝的是恢復了健康的?
姜寧趕閉上眼睛,試圖再把夢延續下去,得看清楚燕一謝的腳踝,是否有仿生骨骼的痕跡。
但是再閉上眼睛,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鄭若楠推門進來,看見姜寧坐在床上閉著眼睛,便過來催促:“快,待會兒要遲到了。”
這下徹底被打斷,腦海里的場景再也浮現不起來了。
姜寧怨念地看了一眼媽,從床上爬起來。
吃早飯的時候姜寧一直走神,不確定這到底只是自己昨晚的一個夢,還是重生之前自己的魂魄游在墓碑附近所看到的真實景象。
重生回來后,的記憶就有點模糊,而且現在畢竟已經過了三年,關于上輩子的記憶肯定也沒那麼清晰了。
但更傾向于是真實場景。
因為上輩子死后,的確就是游在那一塊墓碑附近。
姜寧心里難掩激——所以說,之后燕一謝肯定因為某個契機,能重新站起來。得立刻去學校告訴燕一謝這件事。
姜寧里叼上兩塊面包,幾乎恨不得背上書包立馬往外沖。
鄭若楠一把將按回椅子上,嗔怪道:“急什麼,吃完我送你倆。”
姜寧剛要說自己可以坐公去,就想到最近還是乖點比較好,不然鄭若楠肯定要以為是急著去學校見燕一謝,又要不悅。
姜帆坐在對面,一口氣喝了兩罐牛。他馬上就要滿十七歲,這兩年個子竄得飛快。
鄭若楠今天心看起來不錯,昨晚姜帆將績單拿出來,他最近月考沖進了全年級前一百。這是他考得最好的一次。按照他班主任所說,這個績要是保持下去,雖然沒辦法上清北,但至也能上一所非常不錯的重點大學了。
姜帆也有點兒得意洋洋,向姜寧索要禮:“你不送我點兒什麼表揚我一下?”
姜寧隨口道:“送你一雙鞋,你自己挑,回頭購車發給我。”
姜帆兩眼放地捧心:“姐你太好了。”
姜寧有點兒嫌棄,但心底也是高興的,看來這輩子一家人的命運徹底改變了。姜帆會順順利利考上大學,不會再如上輩子一樣墮悲慘結局。自己的存在就像是蝴蝶翅膀一樣,煽了他們的命運。
但——
姜寧猛然想到什麼,整個人忽然僵住。
是,改變了姜帆和鄭若楠的命運,那麼燕一謝呢,他的命運會不會也被自己徹底改寫?
上輩子燕一謝在高考之前便離開了這座城市,他在校門口上了那輛黑的車子,神冷漠地與自己肩而過,隨后他繼承燕家,幾年沒再有消息傳來。最后他站上高不可攀的位置,可能是機緣巧合之下,疾得以治愈。
但是現在,因為自己,沒有出國,沒有校門口肩而過,沒有繼承燕家……他將安安穩穩地留在海市,與自己一同前行。
可會不會,就此也沒有了疾治愈的機緣?
姜寧腦子嗡嗡響。
時間錯飛逝宛如白帶,姜寧知道中間哪個環節不一樣,最終都會走向不同結局。
出了一冷汗,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
“怎麼了?”鄭若楠被姜寧嚇一跳。
姜寧臉發白,呼吸都急促起來:“媽,我想起來我還有作業要補,來不及了,我先去學校。”
說完,拎起書包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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