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回過頭來，滿臉的輕慢不耐煩神，口中帶著幾諷刺道：“餘老爺還有什麼話囉嗦？在下洗耳恭聽。”

不會怎的，餘司務又是一氣衝到腦門，隨即還是冷靜下來了。今天目的是激怒對方，卻屢屢被對方氣到，這實在不應該。

前兩板斧沒起到用，還有第三板斧，餘司務板起臉，厲聲喝道：“你懂不懂規矩？無論你過往是什麼份，此時就是歸街道廳管轄的差役！差役就要有差役的樣子，難道還要本教導你麼！”

“在下還真不知道有什麼規矩？”

餘司務立刻祭起吹求疵大法，繼續喝道：“你還問規矩在哪裡？就說你上所穿，綾羅綢緞也是你的份所該穿的麼？這樣的袍袖下襟，也像是差役所該有的麼？”

方應低頭看了看，“餘大人的意思，是在下回去換了服？”

“不必了！”餘司務站了起來，“汛期急，本這就要去宣武門外西河督工。行水岔道淤積嚴重，疏通人手短缺，你跟著本一同走罷！”

方應愕然，幾乎不敢相信。原本以爲對他這樣的面人，當差也有優待，大抵是安排爲書吏之類角。卻沒想到，這餘司務竟然直接讓他去當苦力。讓一個曾經中過會元，進過翰林，混過科道的清流人去當苦力？這簡直挑戰大明朝的傳統三觀。

餘司務走了幾步，卻見方應一不，便吼道：“你耳朵聾了？進了這個門，規矩就是我說了算！不要拿你過往的資歷來顯擺。你以爲你天生優越，人人都該讓你三分麼？”

話說出來很解氣，餘司務忍不住又多說幾句：“不要以爲這世道就是衆星捧月都圍繞著你，照應你是義，不照應你是本分！本又不是你那不懂事的父母。沒有縱容你的義務！”

聽到父母二字，方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終於忍不住發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劈手揪住餘司務，二話不揮拳就打。

看著高高舉起、在眼中越來越大的拳頭。餘司務毫無反抗的作，反而毅然用臉去迎接。他心中只泛起一個念頭，五十兩或者更多的銀子到手了。

說時遲那時快，短短片刻方應便將“毫無反抗之力”的餘司務放翻在地上，繼續拳打腳踢。此時街道廳衙門裡沒有別人攔著。方應打得煞是痛快。

八十兩了，再堅持堅持是不是可以一百兩？餘司務心裡還在糾結著，正當此時聽到大門口傳來一聲暴喝：“住手！”

方應停住手去，卻見到個勁裝大漢不知何時站在門裡，後還有五六個隨從。便皺眉問道：“你是何人，敢管閒事？”

那大漢答道：“吾乃西城兵馬司捕頭，帶領甲夫巡街路過此，便看你毆打吏！”隨即也不等方應在說什麼。這捕頭揮手下令：“現行毆打吏，先將這行兇人犯拿下！”

方應大怒，稍有智商和商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捕頭絕對不是恰好路過，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再說在京師地面當捕頭，哪有不問是非來頭，就敢捉拿人犯的？一個敢於天化日之下，在衙門裡手毆打員的人，用腦子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平常人。正常況下，一個捕頭敢於連來歷都不問。便當場捉拿？

所以方應百分之一百確定，今天絕對是有人設圈套。故意引自己甕。前面有餘司務故意尋釁，後面有兵馬司捕頭甕中捉鱉。

而且方應還能料想到，對方肯定不止設下一種圈套，自己躲開這個就有另一個，假如自己不吃挑釁，老老實實跟著去工地，那也有別的圈套等著自己。

方應便上前道：“在下方.......”那捕頭擺擺手打斷了方應道：“在京師捉人，沒有不想方設法套關係的。我只問你，你可有？還是監？”

方應搖搖頭，他確實不是也不是太監。那捕頭便道：“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跟我們走一遭！除非兵馬司管不到你的份，只要你是民籍，就得服管！”

方應冷笑道：“閣下不必對在下份裝糊塗，當真不肯通融一二？”那捕頭很正直的答道：“若隨便一人都要通融，那還怎麼辦案！”

幾個甲夫涌上來按住方應，方應猛然一甩手，那捕頭道：“你還想反抗差麼！”方應咬牙切齒道：“很好，我跟著你們走就是！”

那捕頭鬆了一口氣，目標還是落在了自己手裡，看來這事也不算太難辦......

此後方應因爲毆打他人，被兵馬司捕頭捉拿獄，登時引起了軒然大波。方應蹲監獄也不是第一回了，但這次和以前下詔獄可不一樣。蹲詔獄是榮耀，是士人的勳章，可是因爲行兇傷人被抓進普通監牢候審，這算什麼？

有巡城史礙於快馬加鞭前往營救時，卻被兵馬司告知，已經將方應轉移到順天府大獄裡了。

消息再傳出來，頓時讓人到方應兇多吉。因爲在京城司法權的衙門不外乎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順天府、錦衛鎮司這幾，而其中的順天府據說是首輔萬安一系的地盤。

所以方應進了順天府大牢，怎麼可能討得了好？更別說方應是在行兇現場被當場捉拿，又不再備“刑不上大夫”的資格，如果嚴格遵照“毆打吏”的律例置，肯定是審問判刑了，和其他沒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一樣。

上次方應打了人，搬出“議功”這條來救命，這次難道還想故技重施？但問題是，議功的前提是你要有“大夫”份，而且功績還要被方（也就是天子）所承認，而現如今的方應顯然不太備條件。

說到底方應如今就是個平民份，名聲再大也要看別人買不買賬，別人買賬，方應自然可以士人待遇。但遇到不買賬的，是把他當百姓對待，這名聲毫無作用。()

ps：是不是覺得方應有點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