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林一直知道,付出不一定能得到收獲,也知道這世上多的是以怨報恩之事,只是當在安城外陷重圍的時候,心口仍控制不住一陣絞痛。
有著畫像的通緝布告,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暗廠細作的份,寫著謀害荊北王的罪證……
那一瞬間,心灰意冷地垂下手,毫不反抗地任人反綁住雙手,去那把從來就沒屬于過的匕首。耳中傳來癩痢頭郎中捶頓足的哭訴,讓冰涼一片的心中浮起些許愧疚。蠢到害死自己,那是活該,卻不該連累旁人。
囚車在道上轱轆轆地行駛著,已經過了五天,就像永遠也到不了終點。
眉林渾哆嗦地在囚車一角,毒發的疼痛沒了地索和曼陀羅的遏止,讓再也抬不起頭。
瘌痢頭郎中坐在另一個角落,在經過了最初兩日的怨聲不斷之后,又恢復了慣有的懶散。他上沒有利,其它東西都沒被收,所以此時還能叼著煙桿瀏覽路邊風景,看猴一樣玩味路上的行人,如同那些行人看他們那樣。
“你怎麼樣?”終于,對從被抓起便一聲不吭蜷在那里的人他看不過眼了,問。
眉林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許久都沒響,直到他以為又痛暈過去的時候,才緩緩搖了搖頭。那作極微,如果不是一直盯著,本無法察覺。
瘌痢頭嘆氣,從里出煙桿,然后用煙鍋輕輕敲向的肩,不出意外地看到搐了一下。“那你抬起頭來,俺可不習慣對著一個烏的腦門子。”
說完這話,又等了好一會兒,眉林才遲緩地抬起頭,現出那張被汗水濡的青白臉蛋來。狀若鬼,哪里還有之前的秀。
癩痢頭嘖了兩聲,終究沒忍心說風涼話,而是從懷中掏掏,拿出一塊掌大的土瓶子來。
“你答應要給俺養玉。結果病沒看,玉沒機會養,倒害得俺也被人抓起來,這算什麼事啊。”他一邊說,一邊拔開土瓶的塞子,抖啊抖,半會兒才抖出一粒黃的丸子。“這東西是俺拿來藥蝎子的,毒得很,多也能止點痛……你,唉,反正也活不了多會兒了,就點罪吧。”
眉林出的手雖然因為疼痛無法控制地哆嗦著,卻并沒有毫遲疑。一直覺得,只要能活著,便是點罪也是值得的。如今真正痛起來才知道,在前面看不到明時,死可要快活容易得多。
對于兩人這些小作,那些看押的兵并沒理會。他們騎在馬上,腰板得如槍般筆直,極談,看那氣勢,并不像普通的兵。
眉林吃了蝎子藥,沒過多久,疼痛果然減輕了不,效果竟是比地索和曼陀羅的湯還好。緩緩松了口氣,終于有力氣抬手去拭額上的汗,看著道旁已經枯黃的稀疏樹林,想,就算當初明知那藥湯能致啞,在熬不住的時候仍然會喝下去,就如現在這樣。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對人心的把握實在太過徹。他能把陷阱明明白白地擺在前面,本不愁不往下跳。
眉林深吸口氣,攫口的服,沒有焦距的眼中一片蒼涼。
十天后,囚車抵達一個眉林怎麼也沒想到的地方。
荊北。
荊北是大炎最北,也最荒涼的大城。他們到的那一天,已經下過了幾場雪,黑土夯實的街道上鋪著薄薄一層積雪,被人踩得泥濘不堪。
瘌痢頭郎中哆嗦著,眉林也哆嗦著。只是一個是冷的,一個是因為毒發。再看那幾個看押的兵,穿得并不比他們多多,軀仍直地,如山般沉穩。
“早知……啊嚏……早知要出遠門,俺……啊嚏……俺就該多穿點服……”郎中抱著蜷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團,一邊怨悔不已,一邊噴嚏連連。想他在家曬太曬得好好的,怎麼就來了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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