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幽云關,再行數十里,便是一無垠的塞外草原。
盛夏的草原,天空碧藍,水草盛,風中飄著迷人的青草氣息,遠遠近近的牛羊和圓頂帳篷,仿佛散落在草原的珍珠,和諧而好。
謝南嘉騎在一匹高大健碩的棗紅馬上,后坐著比馬還健碩的慕淵。
慕淵利用云舒退了程志業和皇甫的人馬,大搖大擺帶著過了幽云關,并威脅程志業不許跟著,一旦發現有人跟來,他就會砍掉云舒一只手,發現一次砍一次,直到把云舒砍人彘。
程志業無奈,只好放他們離開,和皇甫一起留在關等趙靖玉來了再想辦法。
馬車被破壞,慕淵不放心讓謝南嘉單獨騎馬,強行與共乘一騎。
謝南嘉起初曾強烈反對,慕淵便指著被打暈之后五花大綁搭在馬背上的云舒,問要不要也試試那種。
謝南嘉立刻表示不想試:“我其實也不是反對和你共乘,主要是擔心馬不了。”
慕淵:“……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是俊杰中的俊杰。”
謝南嘉微微一笑:“多謝盛贊。”
草原很大,地廣人稀,半天不見一個人影,更別說是歇腳的茶寮客棧,除了偶爾出現的大樹,什麼都沒有。
直辣辣地照下來,謝南嘉很快就不了了,向慕淵提出抗議,要求他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弄輛馬車來。
慕淵嫌事多,總怕在打什麼壞主意,看看曬得通紅的小臉,終究還是于心不忍,便了自己的外袍給頂在頭上,答應等到了前面的城池,就給弄輛馬車。
說是城池,實際上等同于關繁華些的集鎮,謝南嘉坐在據說是本城最大的客棧喝茶歇息,等著慕淵幫找馬車來。
在的再三央求下,慕淵答應讓云舒過來一起喝茶。
云舒被押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了,奄奄一息的。
謝南嘉的手被綁著,沒法照顧,就讓那個隨行的仆婦喂喝水,用冷水給臉,過了好一會兒,云舒才慢慢緩過來,看著謝南嘉委屈得直掉眼淚。
“別哭了,眼淚也是水,下次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喝到,別浪費了。”謝南嘉半開玩笑地勸。
云舒果然不哭了,哽咽著請那個仆婦再喂一碗。
等緒穩定了些,謝南嘉問是怎麼被慕淵綁來的。
云舒說自己是在聽說謝南嘉失蹤的消息之后,上街去找,不巧到了慕淵,便被慕淵打暈帶走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遠離了京城。
“他什麼會綁你,難道僅僅是因為你和他發生過沖突嗎?”謝南嘉問。
“應該不是。”云舒道,“他聽說我來京城時帶了半塊玉,曾問我玉在哪里,我怕他對你不利,就說給小乖哥哥了。”
“他想要玉?”謝南嘉頓時來了神,“他有沒有說那玉是做什麼的?”
“沒有,他沒說,但他顯然很想得到那塊玉,所以我猜那肯定不是一般的玉。”云舒道,“我以為那玉就是我和小乖哥哥的定婚信,沒想到它還有別的用。”
謝南嘉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什麼。
云舒見不說話,復又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們的前太子也失蹤了。”
前太子?
宋景行?
謝南嘉大吃一驚,猛地看向云舒:“什麼時候的事,他是如何失蹤的?”
“就和你前后腳。”云舒道,“據說在冊封大典的時候逃走的,況我不清楚。”
謝南嘉心震撼到無以復加,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沒想到事會趕這麼巧,被劫持的同時宋景行也逃獄了,那麼,趙靖玉一定急壞了吧,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一心想著讓趙靖玉來救。
宋景行這一逃,絕不單單為了逃避流放,他肯定是要造反的。
這麼危急的關頭,父親,弟弟,趙靖玉都跑出來找,京城怎麼辦?
尤其是趙靖玉,萬一宋景行查到他的行蹤,帶人馬伏擊他怎麼辦?
謝南嘉越想越坐不住,開始后悔,不該給趙靖玉留信讓他來玉都。
慕淵想要那塊玉,焉知不是故意用來引趙靖玉甕。
如此一來,之前關于慕淵的種種猜想還是正確的嗎?
慕淵一直不上的當,是不是因為判斷失誤?
不,不,不,以慕淵當時的表來看,不可能判斷失誤,最多也就是疏忽了一些事,沒考慮周全,比如說,當時不知道宋景行出逃,所以沒把這兩件事結合起來……
“在想什麼?”慕淵的聲音響起,高大的形在前面投下一塊影。
謝南嘉嚇一跳,猛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心里又一次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此人長了一副枝大葉的皮囊,想不到心居然是如此詐,他真的很會利用他的外表來迷人。
“怎麼了?”慕淵隨手抹了一把臉,“我臉上有東西?”
“有。”謝南嘉道。
“什麼?”慕淵又往臉上抹了一把。
“詐!”謝南嘉道。
慕淵微微一愣,繼而仰天大笑:“詐這個詞不該用來形容袖兒姑娘你嗎?”
謝南嘉沒和他糾纏這個,趁他不備,突然發問:“宋景行越獄和你有關系嗎?”
慕淵的笑驀地收起,轉頭看向云舒。
云舒在他的瞪視下激靈打了個寒戰,深深低下頭。
“把帶走!”慕淵吩咐道。
手下人過來架起云舒就走。
“你這是干什麼,莫非被我說中了?”謝南嘉問。
“說中什麼?”慕淵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怕影響了你的心。”
“我的心?”謝南嘉笑起來,“我一個票,能有什麼好心?”
慕淵似乎不多說,指著門外的馬車道:“車已經幫你弄好了,快點趕路吧!”
謝南嘉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能否讓云舒姑娘陪我一起坐?”
“不行。”慕淵不容置喙地拒絕了,拎著出了門,把塞進馬車,命令車夫出發。
“你也不坐嗎?”謝南嘉問。
慕淵翻上了馬,大聲道:“我是不會給你套話的機會的。”
“……”謝南嘉失地靠坐在車廂里,確實是想接著套一套慕淵的話,奈何這人太機警,不上的當。
隊伍出了城,繼續向北前進,至此直到天黑,都沒有再遇到城鎮,沿途只有牧民的帳篷,有時十幾個在一,有時三五個在一,把草原襯托得格外空曠。
夜后,氣溫驟降,大夏天的,竟冷到需要蓋被子的程度。
謝南嘉裹著一床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毯子,心說難怪他們這些塞外國家總是野心想要侵中原,與中原的繁華相比,這里的確太荒蕪了。
夏天尚且如此,到了寒冬,環境更加惡劣,牧民們生存都問題,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去掠奪邊關的漢民。
這一回,慕淵既然敢明目張膽地挑釁大周,應該是做好了兩國戰的準備,是什麼讓他們有信心戰勝大周呢?
謝南嘉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找到了足夠強大的援軍,或者聯合了周邊的國家。
那麼,越獄出逃的宋景行,是不是也和他們達了某種合作?
有沒有可能,玉澤王答應救宋景行出來,而宋景行則利用自己對大周的了解,幫玉澤王攻打大周,打下來之后,雙方共勝利果實。
謝南嘉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很大,就是不知道趙靖玉他們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倘若事真如想,慕淵帶回玉澤,究竟是要獻給玉澤王,還是送給宋景行以示合作的誠意?
有沒有可能,宋景行本人如今也已經到了玉都,正在和玉澤王商議出兵的事?
想到這些,謝南嘉迫不及待地想要快點到達玉都,快點見到玉澤王,只要見到玉澤王,就能證實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
然而玉澤的疆域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又經過兩個日夜的跋涉,隊伍才終于到達了玉澤的都城,玉都。
在沿途見識過兩三個城池之后,謝南嘉以為,玉都充其量也不過是比那些城池略大些的集鎮,等真正到了那里,才發現,自己又想錯了,玉都居然是一個極其繁華的大都會,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簡直像個奇跡。
慕淵從震驚的目中到了的意外,臉上充滿了驕傲的神,笑著問謝南嘉:“怎麼樣,我們的國都是不是很麗,很繁榮?”
“是的。”謝南嘉真誠道,“我沒想到在草原腹地還有這麼一顆璀璨的明珠。”
慕淵聽了很高興,夸謝南嘉會說話,并好心提醒謝南嘉:“我父王喜歡聽別人奉承他,等會兒你見了他,一定要順著他的話說,想辦法逗他開心,這樣他就不會為難你了。”
謝南嘉很意外,笑著問他:“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慕你,不想你被為難。”慕淵道。
謝南嘉:“……”
草原人都這麼直白嗎?
到了玉澤王宮,慕淵先將謝南嘉帶去了自己的宮殿,吩咐侍為沐浴更,然后再去拜見玉澤王。
這里沒有漢人的裳,侍為謝南嘉換了一玉澤國貴族子常穿的領長袍,袍裾曳地,兩側開衩,腰間束著長長的錦帶,又將的頭發高高挽起,簪上華的孔雀頭飾,別有一番異域風。
打扮過后,侍領著去到前殿,把給等候在那里的慕淵。
慕淵第一眼就看癡了,繞著謝南嘉轉了兩圈,嘆道:“真是太了,正是我夢想中的閼氏。”
“胭脂是什麼意思?”謝南嘉問。
“王后的意思。”慕淵說道。
謝南嘉:“……那你為什麼不把我藏起來,卻要帶去給你的父王?”
慕淵臉上的笑頓時消失無蹤,默不作聲地領著去往玉澤王的宮殿。
宮殿上守衛森嚴,一排排材魁梧的衛兵手持長槍立在宮殿兩旁,古銅的臉龐著兇殘,膽小的人看一眼都要哆嗦。
謝南嘉跟在慕淵旁拾階而上,暗暗估量著從這些人手里逃的可能,而后沮喪地得出結論,可能為零。
進了宮殿,一眼就看到高高的王座之上端坐著一位長相獷,神威嚴,穿織金飛龍袍的中年男人,眼睛簡直與慕淵一模一樣,銅鈴似的滴溜溜轉。
慕淵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向那位抱行禮:“父王,承蒙上神庇佑,兒臣完你托的任務,從大周順利歸來了。”
玉澤王欠了欠子,手掌向上托起,命慕淵平,一開口,聲如洪鐘:“我兒辛苦了,父王會大大地賞賜你。”說著將視線移向謝南嘉,“就是傳說中的命之嗎?”
“是的父王。”慕淵站起,為謝南嘉作引見,“袖兒姑娘,這位就是我的父王,我們玉澤國的大汗。”
謝南嘉微微頷首,上前納了個萬福,脆聲道:“見過大汗,大汗萬福。”
玉澤王的臉沉下來,十分不悅:“見了本王,為何不跪?”
謝南嘉直脊背,肅容道:“玉澤是我大周的屬國,大汗便是我大周的臣子,我為大周的太子妃,本該你來拜我才是,給你納個福,已是天大的面子,你卻反倒來挑剔我,是何道理?”
慕淵萬沒料到會說出這樣的話,嚇得倒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替打個圓場,玉澤王已經然大怒,巨大的掌“啪”一下拍在幾案上,玉石雕琢的幾案應聲斷裂。
“來人,把這個無禮的人給我拖出去砍了!”玉澤王大聲喊道。
殿外那些兇神惡煞的衛兵應聲而,一左一右架起謝南嘉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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