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賭輸啦
小錢氏背著背簍輕手輕腳的走到學堂的廚房門口,把小姑子從背簍裡抱出來放到門檻上,低聲叮囑道:「滿寶,你就在這兒坐著,大嫂去做飯,一會兒再帶你回家。」
滿寶乖巧的點頭,等嫂子轉進廚房了,就邁著小短朝旁邊的教室跑去。
裡面的孩子正在先生的帶領下讀《千字文》,滿寶門路的拖著一塊石頭放在窗口下面,然後踩在石頭上就往裡探頭,一雙如明星一般閃亮的眼睛盯著裡面看。
坐在窗下不遠的白二郎搖頭晃腦間察覺到滿寶的視線,就的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一眼。
滿寶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還衝他做了一個鬼臉。
白二郎氣憤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正好走過,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斥道:「認真些。」
滿寶看了忍不住樂,高興得不得了,見先生看過來,還調皮的衝他眨眼。
鬍子花白的先生忍不住搖頭歎息,沒有管,任由趴在窗口那裡聽他們讀書。
先生:「今日我們來學《千字文》的最後一段,施淑姿,工顰妍笑,年矢每催,曦輝朗曜,……孤陋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學生們一句跟著一句誦讀,滿寶站在窗口外面也跟著扯著小音喊,聲音還大,教室裡的學生都習慣了,搖頭晃腦的跟著先生念。
滿寶從會說話開始跟著念《千字文》,這篇文早背下來了,見先生放下書讓小學生們自己反覆誦讀,他則踱步到另一邊大孩子那裡教他們別的,滿寶就蹦下石頭,跑到先生的居所裡面去。
等先生宣佈放學,踱步回隔壁居所時,就見滿寶已經拖著掃把將門前打掃了一遍,還坐在地上給他整理他丟掉的稿件。
見先生回來,滿寶高興的把整理好的稿件給他看,「先生你看,這些背面都還能用。」
「這是我寫時文寫廢了的,你要想要就拿回去吧。」
滿寶搖搖頭,「背面能拿來練字呢,先生,你先拿來練字,等背面也寫滿了我再拿回去。」
先生拗不過,只能接過稿件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另一沓寫滿了字的稿子道:「這些你拿回去吧,要是有不懂的字就拿來問我。」
滿寶高興的應下,把這沓紙疊好塞懷裡,高高興興地蹦去廚房找大嫂。
小錢氏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正在給孩子們打飯吃。
滿寶溜進廚房裡,和嫂子打了一聲招呼,就把先生的飯菜端去給他吃。
先生指了指對面的蓆子道:「你一併坐下用吧。」
滿寶搖頭,「我一會兒去廚房裡吃,這是先生的,先生吃吧。」
先生也不勉強,夾了一塊遞到邊,滿寶高高興興地吃了,卻在這裡坐不住,玩了一會兒就跑出去。
先生失笑著搖搖頭,並不。
滿寶跑到廚房,小錢氏看到就把鍋底余留的一點鍋刮乾淨放在碗裡讓吃。
滿寶乖巧的抓著鍋塞裡,還掰了一塊塞嫂子裡,小錢氏滿臉帶笑,一邊吃一邊推,「你吃吧,你吃吧,也沒有多。」
就一鍋飯,鍋就那麼點兒,要是燒出太多鍋,學生們吃不飽,這活兒就有可能被革。
小錢氏在學堂裡做了三年的廚娘,對這點分寸拿得非常好。
莊先生是村頭地主白老爺請來的教書先生,這家學堂也是白家出大頭,村裡各家捐錢建起來的學堂。
莊先生一開始在這裡教書是帶著老妻和孩子的,因為還有附近兩個村的孩子來這裡讀書,所以中午不能夠回家吃飯,莊先生憐惜他們肚子,就每個學生每月收六斤的米,再三十文錢就可以在學堂裡吃午飯。
學堂的廚房一開始是莊先生的老妻管著的,和村裡人買些菜,又有學生們帶來的米,偶爾買點剁碎了煮給大家吃,每個月也就餘下二三十文錢,權當自己的幸苦費。
家長們心裡自有一筆賬,也知道莊先生做這個不賺他們的錢,完全是憐惜學生,孩子們回家也是要吃飯的,所以很樂得給這個口糧,就是家在本村的學生也送了米來。
後來莊先生的老妻病重過世,孫子們也都被兒子兒媳帶進城裡生活,這裡就留他一人在此教書,這活兒就沒人做了,莊先生便自己拿出一百文請了小錢氏做廚娘。
白地主知道後便讓小錢氏把錢退回去給莊先生,自家拿出錢來請小錢氏,又將學生們上來的錢米都接手過來,讓莊先生安心教書。
那時候滿寶才八個月大,連路都不會走,小錢氏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滿寶和小兒子三頭,所以常把兩個孩子放背簍裡背來學堂廚房,偶爾從鍋裡出一個飯團給倆人吃,把倆人養得特別好。
只是三頭現在也四歲了,並不喜歡來學堂,更喜歡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兒,所以現在跟在小錢氏邊的只有滿寶。
雖然只是每日一點鍋,但也把滿寶養得白白胖胖,一點兒也不像是農戶家的孩子,更不像是周家的。
滿寶和大嫂把鍋分完,把鍋碗洗乾淨,這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小錢氏要把放在背簍裡,滿寶不樂意,跑到一邊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錢氏就不勉強,「行,你自己走,別摔著就行。」
「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會摔著的。」滿寶哇哇的著往前跑,老遠就看到了家門口圍著一群人,高興的正要衝過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慘,嚇得一個激靈。
小錢氏比更早發覺不對,抱住就往前衝。
圍觀的人群看到小錢氏立即讓開路,「周家大嫂回來了,快讓讓,快讓讓。」
「周大嫂,你四叔賭錢輸了,人家找上門來了。」
有通風報信的,也有幸災樂禍的,「欠的可不老,看老周頭的架勢是要把孩子打死呀,周大嫂快勸一勸吧,這錢沒了能掙,人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小錢氏心一一的,開人群往家裡去,就見四叔正被老二和老三按倒在地上,公爹正拿了扁擔往他上招呼。
而院子裡還站了十來個陌生的人,為首的一個面不善,打斷周老頭的怒喝道:「周老爺,你就是把你這個兒子打死,今天也得把錢還我呀,不然我們兄弟翻山越嶺的過來豈不是白走一趟?」
滿寶直接從小錢氏懷裡掙下來,跑到爹邊,看看這不爭氣的四哥,又看看四周圍觀的人,蹙著小眉問,「爹,四哥賭去了多錢?」
為首的青年驚異的看著滿寶,「咦」了一聲道:「周老爺,你這兒長得不錯,要是家裡沒錢,那就拿孩子抵賬也行啊,雖然小了點兒,但我們不介意。」
周老頭氣得不輕,直接把兒往後一撥,怒道:「你要人就把這畜生拖去,他欠的錢自個兒還。」
周四郎嚎哭,大道:「爹,爹,你救我啊爹,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要讓他們把我拖去,他們會打死我的,真的會打死我的。」
為首的青年看了周老頭一眼,嗤笑一聲,直接腳踩在周四郎的手上碾了碾,周四郎慘出聲。
見周老頭臉越發鐵青和蒼白,他滿意的一笑,「不就是十五兩銀子嗎?瞧你們家這新壘的房子,也不像是沒錢的啊,再不濟還有這麼多丫頭片子呢,隨便賣我兩個就行,不過我事先說好,現在丫頭片子不值錢,須得是您那小兒在裡頭才行,不然別的,也就三五兩,沒有四個是銷不了賬的。」
這話一出,嚇得小錢氏和馮氏把自個的兒往後拉,家裡就們兩個有閨。
周老頭氣得手腳發,周四郎也又驚又怕,差點忍不住尿子,他只能用沒被踩住的另一隻手去抓住老爹的角,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押住他的周二郎忍不住手去揍他,家裡的日子才好過多久,全被他壞了。
而他有兩個閨,如果真要賣孩子……
周二郎想到這裡,揍他更用力了,「你不聽話,你不聽話。」
周四郎抱頭求饒。
滿寶看著,角抿得地,轉頭去看三個侄,轉便朝屋裡跑去。
娘錢氏正靠在床上著口,六哥正擔憂的扶著。
娘的一直不好,現在估計是被嚇到了。
滿寶跑過來,問道:「娘,咱家有多錢?」
錢氏睜開眼睛看這小閨,忍不住抹眼淚,「你問這個幹什麼?」
「錢夠還債嗎?」
錢氏哭道:「殺千刀的,當初生下你四哥來就應該溺死了事,家裡滿打滿算也還差四五兩啊。」
滿寶問:「那讓他們把四哥拖走嗎?」
「他們大老遠的翻山過來,要是一文錢不給,出不了村口他們就能把你四哥活活打死,我們難道還忍心看他去死嗎?」
這個道理錢氏懂,老周頭更不可能不懂,現在就是捨不得而已。
滿寶一臉嚴肅的強調道:「不能賣侄。」
錢氏著的頭道:「不賣,就是把你四哥給賣了,也不賣們,那個孽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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