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想。

他小心翼翼地將心底那個醜陋的惡魔藏起來，藏得誰都看不到。

他從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自己，唯獨不想讓那孩子看到那樣的自己。

…………

特爾？

那是一頭只配在黑夜中待著的兇殘野。

所有人都這麼說著，而事實其實也是如此。

他只需要安靜地待在黑暗中，從開始，現在，然後一直到最後。

生於黑暗，長於黑暗，終於黑暗。

那本該是他命運的軌跡。

只是這所謂的軌跡卻意外地轉了彎，靜靜地潛伏於黑暗中的怪意外看到了一點微，或許是因為好奇、或許是因為其他、也或許是所謂的本能，它走向了那點微的方向，不知不覺之中，就走到了芒之下。

那小小的球太輕、太弱，像是輕輕一就會碎掉。

它想要它，就只能小心地收起鋒利的爪牙，斂起渾的戾氣和腥。

它趴在那裏，守在那個小小的球旁邊。

它安靜地趴在地上，瞇著眼著那從未曾到的芒，還有落在它上的溫暖。

………………

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

他想他的確是已經瘋了。

當殲星炮的炮火轟開帝星的大門的那一刻，他腦子裏什麼都沒想，後果、責難、未來，一切都消失在他的腦海中。

到那孩子邊去。

那是他當時唯一也是全部的念頭。

他對年的迷之深，已經到了他自己都覺得可怕的地步。

年的一個作、一句話，有時候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輕易地左右他的意志。

【我把宇宙給你。】

萬千星辰的芒，比不過年看著他時黑眸的明亮。

什麼萬劫不復。

他想他已經萬劫不復。

…………

就算後來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年其實不小，但是他還是覺得對方仍然是個孩子。

小小的，弱的而又天真的，要捧著摟著寵著，小心地呵護著，了一點，他就心疼得不行。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

所謂的孩子的確是弱而又天真的，但是那種天真之後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殘酷。

孩子通常都是固執的，喜歡了，就是喜歡了，但是這種喜歡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失去了，便是失去了，他們仍是能繼續活下去，而將那失去的東西失到生命的一。

年說出了一切。

無論是伽和人類的過去，還是地球的滅亡。

繆特大概是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他的確瞞得很好。

可是他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他太瞭解他，每一點、每一、哪怕是每一頭髮兒，他都清清楚楚。

他知道，那孩子在將一切都告知給他們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離開。

年向來是溫順的，的，不怎麼倔強的，但是年一旦決定的事，就無人能改。

包括他。

等待的日子彷彿是在刑，他就像是等待著死亡宣判的死囚，無力逃，只能麻木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那孩子的笑容，那孩子的氣息，還有那的，和他耳鬢廝磨時的親昵……他就像是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一個癌癥末期的病人，貪著那虛假的甜。

【等過幾日，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的表說出了這句話。

可他知道他等不到。

……

這一刻，他看著年的。

那是的，像是初開的花蕾的，他親吻著那的時候總能嘗到其中那無比甘甜的味道。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吻起來比什麼還要甜的能說出如此殘酷的語言？

【將，我是喜歡你的。】

他知道。

【喜歡到……可以不惜生命的地步。】

他信。

可是那又如何？

說著喜歡，還不是選擇離他而去。

所以那所謂的喜歡，還有什麼意義？

…………

他看著那雙漆黑的眼，那黑瞳之中，無論何時都有著明亮的。

他想他或許有些明白了，那個給了他父系基因的男人最終選擇做出那件殘酷的事的理由。

這孩子眼中看到的東西太多了。

多到讓人難以忍的地步。

無論是那個有著和他一樣基因的男人，還是給了他基因的初代，都能在這孩子心中佔據著一席之地。

而他不過是其中之一。

這不公平。

太不公平。

在年心中，重要的東西有太多。

比他重要的東西有太多。

他嫉妒得發瘋，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次也沒有。

因為他捨不得，他捨不得對那孩子說一句重話，年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委屈的眼神，就讓他心疼的要命。

……

他聽見繆特微笑著對他說，我喜歡你。

也聽見他平靜地告訴他，我要離開你。

他不懂。

他只是突然很想問一問。

你覺得我把你當做什麼？

……而你又把我當做了什麼？

………………

年引著他從黑暗走到了芒之下，他用他的溫暖讓他知道了裏流的悸，還有，心臟跳時的那份甜。

然後，又輕易地將一切都奪走。

他有些恍惚，巨大的幕就在他的眼前，幕的背後，年就站在那裏。

他們隔得如此之近，彷彿手可及的距離。

他靜靜地看著那孩子漆黑的眼，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在他誕生的那顆星球深深的地下，他坐在冰冷的監牢之中，過鐵牢之外的幕，睜著眼安靜地看著年握著和他有著一樣相貌的男人的手走上飛船。

他靜靜地看著年離他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飛船落下的閘門裏。

那時候，萬寂靜，他就待在黑暗之中，靜悄悄的，什麼都聽不到。

本該是最習慣的寂靜黑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讓人難以忍。

在那寂靜之中，多一秒，就是煎熬。

在那黑暗之中，多一分，便幾令人瘋狂。

就如同現在一般。

——【我本可安於黑暗，假如我從未見過芒】——

…………

……………………

圓筒狀的巨大幕在空中閃著，那閃的照亮了站在幕之前的元帥的臉，那是一張俊之極的臉。

本該如此——

可是這一刻，那張臉給人的覺只有慄和驚恐。

那張臉並沒有太多的表，但是那同一張臉，同一個表，彷彿毫未，卻偏生不知為何就讓那個男人一點點地從人變了一頭讓人看一眼就渾發抖的人型兇。

“如果你忘記了，我就再說一次。”

特爾自己都差一點就忘了。

在這孩子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利齒利爪，藏起自己那醜陋而又黑暗的一切，不想讓其看見。

藏得太久了，他自己幾乎都快要忘了。

他本來就是一頭來自於黑暗的兇。

“我曾說過，想要怎麼利用我，都隨你。”

這頭人型的兇用一種令人戰慄的眼神安靜地注視著幕之中的年。

那目越是平靜，就越是可怖。

那像是暴風雨之前窒息的寧靜。

“但是利用了，就得付出代價。”

野從不相信憐憫。

弱強食。

它所信奉的，只有鮮和利爪。

它只知道，它吃不到東西就會死掉。

所以，它會死死地將它的獵撕咬在它的利爪之下。

“那代價你不給，我就自己要。”

無論用怎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