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諾亞的呼吸微微頓了一下，他看著繆特，目出一分疑。

“……‘它’？”

他問，重複著這個字。

他的眼中本還有著疑，但是在重複了這個字之後似乎就懂了什麼，出了然的神，稍微遲疑了一下，他繼續問。

“這是你覺到的？”

繆特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很明白……”

他輕聲說，自己臉上都還帶著困。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的確能覺得到。”

“我能覺到，【它】讓我回去，這樣的事……還有，【它】不願讓人類回去，這樣的覺。”他一邊說，一邊咬了咬下，“所以……”

年的沒有多，是因為剛才過度用力地抿導致。細碎的髮梢散落在他垂下來的睫裏，落眼底的影讓他的眼看上去黯淡了幾分。

年的臉上沒有流出太多悲傷的緒，在旁人眼中或許看不到什麼。可是剛剛到了年那控制不住溢出的的諾亞卻非常明白，繆特心底所承著的是什麼。

他有些歎息，又有些心疼。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帶著繆特離開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明亮，照亮了大地，細碎的螢如雪般紛紛揚揚地撒落了整個天際。他懸浮在繆特後，看不見繆特那時的表。

【……求你。】

他看不見繆特的臉，看不到那一瞬間年臉上的神，可是他握著繆特的手能清楚地覺到那一瞬間年近乎痙攣一般抖了一下的手，年的手指冷得可怕。

握著那冰涼的指尖，諾亞也不知為何，抬起頭向前看去。

他在繆特後，看不見繆特的神，卻能清楚地看見前那位人類元帥的容。

那一刻，無形的氣流呼嘯而過，他看見了那個人類在淩黑髮之下的眼。

一直以來，對於這個人類，他並不能說有什麼好。

但是在看到那個人類元帥看過來的眼神的一瞬間，他的口驀然疼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利針狠狠地刺了一下。

說不出任何理由，可是那一刻，那個人類看著繆特的目竟是讓僅僅只是旁觀者的他都莫名地覺得難。

那個時候，諾亞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從來不知道，只是一個人類而已，那悲傷竟是能強烈到連擁有著最強神力的他都被染到的地步。

哪怕是宇宙深最可怕的黑漩渦，也比不上那個男人那一刻目的黑暗。

那是何等濃烈的，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

從回憶中醒來，諾亞慢慢地站起來，他看著摟著凱撒垂著眼靜靜地坐在窗格上的年，手了凱撒的頭。

他問：“你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他？”

繆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諾亞目和地看他，問：“為什麼？”

如果將其說出來，就不會發生這孩子被強行囚的事，也不至於和那位人類元帥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不好說……”繆特尋思了許久，有些迷茫，彷彿是在組織語言，努力想要說明白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

“那只是一種覺……我不能確信，但是那種覺又太過強烈。”他說，“我曾經想要努力忽視掉那種覺，可是不行，那種覺無時無刻都在……我很難……”

繆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那只是一種說不出的覺，只要和將在一起，就會有一種無形卻異常鮮明的排斥，抑著他，環繞著他，想要將他從將邊推離。

那就彷彿是一樣的磁極，只要靠近，就會排斥著彼此。

一定要靠近，就必須要忍那強烈的令人不適的迫。

那不會讓疼痛，可是卻很難……就像是……像是他第一次進那十倍重力的房間裏一樣，迫力鋪天蓋地而來，無可躲，只能忍。

他一直在忍著那無時無刻環繞著他的迫，努力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約知道那是因為什麼，可他不願意離開。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曾經跟他說過一個話。

他的母親說，小人魚有了雙，走向王子，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般。

那個時候，還很小的他嘟著說，那多痛啊，那麼痛，還不如回水裏呢。

那個時候，他的母親了他的頭，什麼都沒說，只是笑得很溫。

那時他還太小，小得本不懂那種哪怕是每走一步都有著像是踩著刀尖的痛苦，也想要留在心的人邊的心。

…………

“諾亞，你覺得，如果我告訴他，繼續和我在一起，就會發生很危險的事，甚至是會死——說了的話，會有怎樣的結果？”

“…………”

諾亞沒有回答。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無法確定，但是現在，他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個答案。

他能覺得到。

對那個人類元帥來說，對這孩子放手，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

人類元帥的選擇只有一種，不，那本就不需要選擇。

繆特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

“我不會讓人類回去地球，可是我並沒有打算離開將。我只是想著，等我帶大家一起回到地球，穩定下來之後，一邊做我該做的事，一邊我可以時不時地自己回去見他。”

就算是踩著刀尖，他也不想離開將的邊。

可是那種說不清的排斥針對的不只是他，還有將。更令他恐懼的是，那種奇異的排斥只是會讓他難，對將卻是實質上的傷害。

他只要繼續待在那個人的邊，就會變刺進將裏的利刃……

“我知道他會給出怎樣的答案，我很清楚。”

年的肩膀一點點繃，他摟著懷中的凱撒，指尖攥了漆黑的皮。

他的臉在凱撒漆黑的皮上，讓他的臉看起來越發泛白。他的眼角泛紅得越發厲害，可是他依然在強忍著，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不能接他的那個答案。”

他知道，就算是會死，那個人也不會放開他。

可是他不能接。

諾亞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無論怎樣的話都顯得空乏無力。

要麼是現在的分離，要麼是未來的死別。

這兩條路，無論怎樣選擇都是錯誤的。

摟著懷中的黑豹，繆特的鼻尖輕微地了一下。

“是啊，或許該把真相告訴他，可是……”

他的聲音也戴上了一點鼻音，又被他竭力下去。

“可是我告訴了他，他就肯定會猜到我想走，他就一定不會讓我走。”

“諾亞，你覺得，留不住一個想留下來的人，和留不住一個不想留下來的人……哪一種更讓人難？”

深吸一口氣，年繼續說下去。

“而且，如果我告訴了他，因為【它】，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覺得他會做什麼？”

會做什麼？

諾亞皺了眉，覺得自己大概猜得到。

會不惜代價。

會做出比什麼都還要可怕而又瘋狂的事。

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比他們的故鄉、孕育了他們的母星更加重要。可是那個男人不一樣，那個男人所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誰也不敢賭，這個繼承了兩萬年前毀了地球的初代皇帝脈的人類元帥會不會做出同樣瘋狂的事。

白髮的年發出低低的歎息。

繆特做得沒錯。

那位人類元帥所做的……也不能說是有錯。

那麼，事走到現在這個地步，錯的到底是誰？

兩萬年的時太過於遙遠，遙遠到讓現在的他們都莫可奈何。

諾亞看著繆特，看著那孩子低垂的眼，細細的睫上那一點水霧的痕跡，輕得像是承不起一點重量的，讓人看著就心疼。

他的目溫，而又歎息。

“這樣真的好嗎？”

他問。

這一去，就是永別。

這一次，抱著凱撒的繆特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眼角泛紅的痕跡都一點點消失，久到他睫尖上那一點朦朧的霧氣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繆特不回答，諾亞也沒有。

他看見繆特的一點點地抿，用力地抿。

“……我並沒有放棄。”

許久之後，他聽到繆特這樣說。

摟著黑豹的年的眼看著前方，年漆黑的眸從來是的，也是韌的。

它悲傷過，黯淡過，可當蒙塵的霧氣散盡，它的深依然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燒，那是永不熄滅的火焰。

它亮著，是因為它的主人從不曾認輸。

年平靜地看著前方，目彷彿越過虛空看向了遙遠的彼岸。

他再一次重複道：“我不會放棄。”

也不想放棄。

過去，無論發生什麼事，遇到怎樣的困難，一直都是將主向他走來。

他一直都只是站在原地等待著，看著，等著那個人走到自己邊。

所以，現在到他了。

他要向那個人走去，他要找到辦法走到那個人邊——

“雖然只是朦朧的覺……但是，問題源在【它】，那麼，就只能從【它】那裏得到答案。”

“我要回去地球，但是不是為了從將邊逃開，因為只有在那裏，只有當【它】再一次蘇醒之後，我才能從【它】那裏得到答案，得到回到將邊的辦法。”

繆特的手緩緩地過懷中黑豹濃的皮。

“我想要守護地球……但是，同樣的，我也想要保護將。”

“無論是誰，都很重要，我都不想放棄。”

深吸了一口氣的年說，他漆黑的眸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依然亮得驚人。

“所以，我要回去地球。在地球之上，無論花多久的時間，我也要找到那樣的辦法。”

諾亞看著繆特，他的角輕輕地上揚起一點弧度。

他說，“你會做到的。”

諾亞笑著說。

這孩子的存在，本就是一個奇跡。

他做到了太多不可能的事。

所以，諾亞也相信，那未來也未嘗不會再一次發生所謂的奇跡。

而這一刻，他衷心希著，那奇跡的誕生。

……

我並沒有放棄。

我不會放棄。

我離開你，是為了能夠再一次回到你的邊。

………………

…………………………

————【四年後】————

佛納星在星空中緩緩地轉著，漆黑的宇宙中，它火紅的軀就像是一簇在星空之中熾熱燃燒著的赤紅火焰。

這一刻，無數戰艦環繞在這顆宛如烈焰的赤紅星球四周，其上有著統一的黑底藍紋的緻徽章。

在佛納星系之外，無數的艦隊環繞在星系之外，那數不清的艦隊上有著數不清的樣式不同的徽章。

它們環繞著星系，宛如百鳥朝一般的姿態。

星辰宇宙無邊無際地展開，無數星在漆黑的星空之中閃耀。

無邊星辰。

只有那彷彿一簇燃燒的烈焰的赤紅星球最為灼眼。

烈焰星球之上的一側正是白日，天空的太像是一顆巨大的火球，將大地的那一側照得亮到了極致。

那炫目的過天窗落巨大的側殿之中，讓這個側殿充斥著芒，藏不下一點影。

偏殿裏寂靜無聲，只有一人靜靜地坐在窗前。

明亮的點在那漆黑宛如夜的黑髮中跳躍著，讓那漆黑的髮彷彿泛著。

特爾坐在那裏，微閉著眼。細長的睫下，映著，出冰藍的澤。

哪怕是在明亮的之中，他的側頰仍舊如同天山之巔萬年不化的冰雪，堅而冰冷，上，便是碎骨。

薄薄的，帶著一點冷，是刀鋒的銳利。

當那微微抿起的時候，抿起的線條是最為冷的痕跡。

靜得可怕的偏殿有人走了進來。

穿著一黑底銀紋的軍裝的青發軍人走進來，深青的披風在他後展開，他的肩上是象徵著將領級份的金徽章。

右手握拳放在口，維亞將深深地低頭，向著對方行禮。

“時間到了。”

青發的將說，恭敬地低頭。

“陛下。”

即將登基的年輕帝王抬眼，雪星眸，眼薄，俊到了極點。

唯獨那墨藍的眸底，影子深深地沉澱下去，沒有一屬於人類的，也不進一點芒。

那雙眼就像是無窮無盡的漆黑深淵，滲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危險氣息。

看一眼，就從心底裏為之慄。

他起，越過那恭敬地低頭的青發將前，向前走去。

外面的大殿之上，眾人在等待著他的駕臨。

他即將握住那萬千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