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郡王風雅,見岸邊有人賣花,將一籃子月季都買了來, 分了我一半, 咱們裝點船艙。”
虞寧初還沒想好暫且將宋池塞過來的紅月季藏在哪里, 杏花提著半籃子月季進來了, 或紅或白或黃, 朵朵艷。
船篷里倒是也準備了兩個彩短頸花瓶,杏花坐在椅子上,拿著剪刀興致地剪了起來。
虞寧初走過去, 手從花籃子里挑了挑,趁杏花不注意,將宋池送的那朵混其中。
很快, 杏花好了兩瓶月季, 彩鮮艷的花, 瞧著的確賞心悅目。
人討厭,花是無辜的,虞寧初便隨杏花挑地方擺放了, 并沒有去扔了。
這一整天虞寧初都沒有離開船艙, 晚上有點擔心宋池真的找過來,小心翼翼防備到二更天, 困得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虞寧初長了膽子,接下來兩日也沒有出去。
好在宋池也并沒有像他威脅的那樣, 半夜來找, 倒是花瓶里的花開始蔫了,杏花將外面兩層發卷的花瓣扯下, 花瓶里換了水,繼續花。
虞寧初坐在榻上,看著杏花進進出出,心里算起了日子。他們是五月二十六登的船,如今已是六月二十,再過五六日,應該就能到揚州了。
虞寧初不想那位父親,卻急于知道他是生是死,父親沒有別的親人,如果父親死了,那對兒年的弟弟妹妹怎麼辦?虞寧初與陳氏所生的姐弟沒什麼,可也知道,父親真死了,那兩個孩子就要變的責任。
與此同時,虞寧初也盼著早日下船,從這種隨時可能要聽宋池擺布的日子里走出去。
練過功夫,虞寧初坐在窗邊看起書來。
船上實在枯燥,看累了虞寧初又睡了會兒,醒來剛梳好頭,一大風突然穿艙而過,懸掛的竹簾都被高高地吹了起來,船猛地搖晃,虞寧初及時扶住歪倒的鏡子,站在后的杏花則死死抱住的椅子,主仆倆總算免了這一摔。
“快把窗戶關上!”
狂風大作,并沒有要停歇的意思,虞寧初與杏花一人負責關一邊的窗戶,可是風還在劇烈地拍打在船上,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雨點,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天大暗,暴雨如注。
“咣當”兩聲,月季的兩個花瓶終于從桌子上滾了下來,砸在邦邦的船板上,碎了一地。
船又是一搖,眼看杏花要摔出去,虞寧初急得去拉,沒留意一片碎瓷著地板了過來。
底的繡鞋被刺穿,虞寧初悶哼一聲,抓住杏花朝床榻那邊倒去。
窗外,阿默扯著嗓子對宋池道:“郡王,船夫說這是颶風,不能再走了,要馬上靠岸!”
“你去拿油帔!”
宋池的聲音在小廳中響起,下一刻,宋池大步走過來,推開間的門。
杏花剛掙扎著站穩,虞寧初趴在榻上,疼得冷汗與眼淚一起掉了下來。
左腳抵著地面,右腳抬到半空,有嘀嗒在船板上。
杏花沒看見,站在門口的宋池一眼就注意到了虞寧初的傷。
他幾個箭步走過來,將虞寧初橫抱到榻上。
“扶穩。”宋池吩咐杏花,隨即走到虞寧初的腳邊,抓起右腳一看,就見一片碎瓷只出尾端扎在那里,刺目的還在順著瓷片往下流。
“姑娘踩到瓷片了?都怪我!”杏花連聲地自責著。
虞寧初只是垂著眼,因為宋池的出現,將眼淚憋了回去。
旁邊榻上還搭著虞寧初睡醒后剛剛換下來的子,宋池一手下那條淺的帶,偏頭對虞寧初道:“會很疼,你忍一忍。”
猜到他要做什麼,虞寧初偏過頭,張得全發抖。
客船隨時可能有傾翻的危險,宋池沒有時間安什麼,一手攥的腳踝,一手快狠準地住瓷片底部,往外一拔。
瓷片尖端還保持著鋒利的形狀,應該沒有落碎片在的腳中,檢查過后,宋池用帶纏住的腳掌,借此止。
虞寧初臉上一片,說不清是淚還是汗。
“要下船了,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趕收拾好,其他都留在船上。”宋池將抱到懷里,吩咐杏花道。
杏花與虞寧初都在揚州長大,經歷過颶風,颶風就是從海面上吹過來的狂風,陸上最大的就是風大雨大,如今在江面上,便覺得整艘船隨時都可能被吹起來一樣。
先是颶風,又是姑娘傷,杏花怕極了,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既要扶住桌椅保持平衡,又要回憶到底要收拾什麼。
“都在首飾盒里,拿盒子就行了。”虞寧初還算冷靜,虛弱地指揮杏花道。
杏花趕去拿首飾匣子。
宋池先抱著虞寧初去了小廳。
阿默提了兩條墨油帔走了出來,這是一種蓑,將油涂到綢織品上,既能防水,又比普通百姓用的草制蓑輕巧,方便行。
“單腳站好,我幫你穿。”宋池小心翼翼地放下虞寧初,在頭頂道。
小廳左側迎風那邊的門關著,右邊卻開著,虞寧初能看見洶涌的深江水,翻滾著要撲上來。
不敢多看。
宋池接過他專門為虞寧初準備的小件油帔,分別套進的左右手臂,再替戴好帽子。因為船搖搖晃晃,這一切做的并不順利,虞寧初幾乎一直靠在他懷里,而宋池始終巋然不,堅如磐石,一邊輕聲安著,一邊繼續替系上帽繩、前襟的幾個橫扣。
等虞寧初穿好了,阿默馬上遞來另一套。
“郡王……”
“我不穿了,先下船!”
風雨越來越大,宋池不敢耽擱,船夫一將客船靠岸,宋池便背著虞寧初了出去。
凌空而起的剎那,虞寧初抱住了他的肩膀。
江水在背后咆哮,宋池落到了岸上。
臨時停靠的岸邊滿是淤泥,宋池又往前走了幾步,才來到了比較的地面。
安全了,他轉過,虞寧初也抬頭看去。
兩艘船都停好了,阿默背著杏花跳下船后,十六個錦衛分別幫船夫將客船拉到了岸上。
狂風暴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家又趕回到各自的船上避雨。
宋池讓杏花去收拾北艙,他將虞寧初抱到了南艙。
吩咐阿默在小廳中守著,宋池關上里面的門栓,點上一盞燈。
窗戶關的嚴嚴實實,外面防雨的卷簾也放下了,依然能聽到狂風呼嘯而過,船卻不再晃了。
虞寧初單腳站在床榻邊上,先把上滴水的油帔了,一回頭,就見宋池蹲在一個矮柜前,翻找著什麼。
虞寧初無措地坐在榻邊上,右腳腳心還一一的疼,世是可憐,但這樣的痛苦還是第一次承。
終于,宋池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個白的小瓷瓶,對解釋道:“這是專治外傷的金創藥,你坐好。”
虞寧初不由抓了榻面,偏頭道:“等會兒讓杏花來吧。”
剛剛急著下船,沒辦法只能讓宋池理傷口,現在已經離了危險,再這樣就不合適了。
燈昏黃,瑟著坐在那里,仿佛一個害的新嫁娘。
宋池笑了笑,低聲道:“上藥之前,我還要檢查你傷口里面有沒有落的碎瓷片,杏花做得來嗎?”
虞寧初被他說得腳更疼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若有碎瓷片,怎麼辦?”
宋池肅容道:“挑出來,沒有別的辦法。”
虞寧初小臉慘白,本不敢想象那畫面。
“你閉上眼睛,我先換裳。”剛剛在暴雨里站了一段時間,宋池全都了,噠噠的上藥也不方便。
虞寧初馬上配合。
宋池去箱里翻了一套深的夏袍,再拿巾子頭臉,隨即搬把椅子,坐到榻前。
“我要開始了。”他抓住虞寧初的右腳,提醒道。
客船的榻都不寬,虞寧初背靠著窗戶,腦袋偏著,僵地點點頭。
宋池了被雨水打得半的繡鞋,再揭開他親手纏上去的帶,隨著他的作,孩子白皙的小腳漸漸在他面前呈現出來,那的很見的,仿佛綠蓮蓬里包裹著的潔白蓮子。
“原來你的腳也這麼好看。”宋池抬眸,看著道。
虞寧初還以為他剛剛的停頓是在檢查傷口,沒想到卻等來這麼一句話,憤之下便想回腳。
“別。”宋池攥的腳踝,在虞寧初憤怒的瞪視下,低頭去看的傷。
那瓷片并不長,刺進去的部分大概有一粒花生米那麼深,宋池掰開腳心的傷口往里看,這麼一掰,便聽悶哼一聲,疼得蹙眉頭。
“還好,確實沒有碎瓷片。”
虞寧初長長地松了口氣,甚至覺得傷口都沒有那麼疼了。
宋池拿巾子給干凈腳底的污,一手挖了藥膏,輕輕地涂抹上去。
他涂一下,就“嘶”的吸口氣,也抖一抖,五潔白圓潤的指頭齊齊朝扣。
宋池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安王說過的一些葷話。他與安王談風月,不過是應酬,說得也全都是風月之雅,點到即止,安王長了一副憨厚老實的面孔,話語卻直白俗,恨不得拉他去旁觀。
而虞寧初此時的反應,竟與安王口中初次承歡的一些宮頗為相似。
是怪安王描述得太,還是怪他記憶超群?
“還沒好嗎?”虞寧初了腳,淚眼汪汪地看過來,被他涂了金創藥的地方,似著火了一般疼。
宋池心頭一跳,集中神又幫涂了兩下,然后便松開的腳,垂眸道:“好了,天氣悶熱,你的傷不能捂著,愈合之前都不要穿子。”
說完,他收起藥瓶,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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