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挑眉。
這一周多的時間,他對林溫和林溫父母多有點了解,林溫在二老眼皮子底下,休想吃到一點外食,尤其是這種衛生條件堪憂的路邊攤。
周禮咬了口蛋灌餅,說:“你又打算‘造反’了?”
“又”這字帶著微秒,林溫裝作沒聽懂,沒回頭,腳尖踢了踢地面道:“我爸媽今天出門有事,晚飯不在家里吃。”
“他們讓你吃路邊攤?”
林溫不吭聲。
吃著蛋灌餅回到家,林溫去廚房,從柜子里拿出一碗一筷,往水龍頭底下一澆,然后擺到瀝水籃里,佯裝出一副使用過碗筷的樣子。
然后攪了攪電飯煲里悶著的米飯,飯量小,吃沒吃過也看不出來。
周禮抱著胳膊,靠著廚房門,欣賞著這套練的作。
燃氣灶上放著一只砂鍋,林溫掀開蓋子,看見一鍋番茄牛腩,突然想起來,轉頭問周禮:“你是不是喜歡吃牛腩?只喜歡紅燒牛腩嗎,番茄牛腩吃不吃?”
在火車上的時候,周禮問過會不會做飯,特意提到了紅燒牛腩,林溫猜他吃這個。
周禮沉默,定定地看向。
林溫這人太好,他惹半天,轉頭本不記仇,還乎乎地問他吃不吃番茄牛腩。
周禮有段時間沒吃牛腩了,紅燒牛腩是他母親唯一擅長烹飪的一道葷菜。
“嗯,”周禮淡聲道,“都吃。”
“現在要吃嗎,要吃我給你盛一點。”
“好。”
“要不要再來點米飯。”
“來半碗。”
林溫替他盛好飯菜,周禮坐餐桌上吃,林溫先去臥室寫一會兒作業。
周禮吃人手短,盤后他問:“說吧,你要我幫你什麼小忙?”
林溫一愣:“你答應了?”
周禮敲手表:“抓時間,別耽誤上課。”
林溫趕帶他出門。
片刻,周禮黑著臉,拎著一袋五六的小生的玩意兒走出商店,嫌棄地把袋子扔林溫懷里。
林溫開心地抱住袋子:“謝謝!”
周禮著兜,在夜中邁步:“回去吧。”
經過這晚,兩人閑聊多了起來,他們還是互相著彼此的把柄,偶爾為點小事“威脅”對方。
林溫這兩年很跟同齡人流,小學時的朋友在初中后漸漸疏遠了,現在在班里沒有任何朋友,周禮雖然比大四歲,但到底剛高中畢業,上仍有學生氣,林溫跟他聊天很自在,講話日漸增長。
憋久了才會這樣,顯然平常沒人跟聊天,周禮看在眼里,什麼都沒說。
有一回他閑來無事,看了看林溫的書柜,發現看書口味很雜,書籍有散文游記,也有奇談怪志,甚至還有一排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周禮皺了皺眉,出幾本心理學的書隨意翻了翻,其中有本書的書名是《如何克服社焦慮》,作者艾倫·亨德里克森,書本開頭幾頁,有段文字異常悉,正是林溫掉落在火車的那張紙上摘抄的容。
林溫在忙著加工飾品,那些東西是讓周禮買來了,但還需要進行一定的改造,數量多,只有一個人,只能見針地忙。
周禮轉頭看,這些小玩意兒是讓他去買的,現在又獨自加工了幾天。
周禮說:“把任務分下去,讓別人幫你一塊兒弄。”
林溫低著頭,一邊作,一邊聲音輕輕地道:“不用,我自己就能搞定。”
過了一會兒,林溫覺得房過于安靜,疑地抬頭,看見周禮正垂眸瞧著。
林溫問:“怎麼了?”
周禮把《如何克服社焦慮》這本書闔上,想了想,他問林溫:“你是不是很想朋友?”
林溫一怔,干道:“不想。”
周禮道:“其實你要真想朋友很容易,我保證你三天就能到一堆。”
林溫停下作,了手,期待地仰頭,卻閉著,沒有出聲。
周禮拉開椅子坐下,說:“不過得看你是想虛假意的朋友,還是真心實意的朋友。”
林溫不解。
“虛假意容易,用錢結,或者同仇敵愾一樣東西,或者一塊兒著迷一樣東西,能怎麼迎合們就怎麼迎合們,這種朋友的好是來得快,壞是以后你得隨時等著被們賣。”
林溫張了張。
“就你們班里那堆碎八婆,也就配點虛假意,你稀罕這種玩意兒?”周禮看向,“還是來點真心實意的劃算,但這種朋友難得,有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
林溫知道周禮早猜出來在學校的況了,但這樣的話是第一次聽人說。
要跟“碎八婆”做朋友,想想確實沒必要。
林溫安靜地放下手里的東西,眉眼漸漸溫如水,像講悄悄話似的,很小聲地說:“噢。”
后來周禮給林溫介紹了一個他高中時常用的外語流的論壇,論壇上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千種人有萬種面孔,可以在網絡上隨心所,想認識人就認識人,不想認識人就把網關了。
林溫很快就認識了一個Zoey的生,對方自稱是中國人,如今在國外留學,剛剛大一。
轉眼開學已經兩周多,林溫習慣了一周四次的補課,甚至期待著每次補課的一個半小時。
周禮這幾天日夜有點顛倒,起床是下午,他通常去外面飯店吃飯,到了晚上要去補課,下午那頓飯還沒消化,正餐吃不下,他隨便買點面包墊兩口。
林溫看見問起,他隨口說這是晚飯。
補課結束,晚飯包裝紙落在了書桌上,林溫拿起去扔,無意中掃到包裝上的打折字樣,再看日期,已經過期一天了。
周禮還沒走,林溫給他看包裝紙,周禮從包里拿出三個同款面包,統統都著打折。
他買的時候沒注意,吃都吃進去了,周禮無所謂道:“沒事,就圖個便宜。”
他隨口一句話,林溫當了真。
林溫不由想起周禮只有兩換洗服,幾次看見他吃廉價的路邊攤,家平房破舊,位置又偏,周禮卻一直住那,本沒想過換地方。如今他又買過期東西吃。
起初說周禮裝窮,如今卻猜不準了。
但萬一,周禮的“逃學”,真是因為家貧呢?
林溫想了一天兩夜,猶豫了又猶豫,隔天周禮再來,林溫咬咬牙,抱出了自己的儲蓄罐。
周禮看向豬仔罐子,問:“你要讓它陪讀?”
“……”
林溫把儲蓄罐給他,說:“我算過你這兩個禮拜掙得錢,學費是還差一點。但是周禮,讀書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我一個初三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一個重本大學的學生,不可能不清楚。我不知道你是真窮還是假窮,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麼多。開學已經快三周了,你快點回去吧。”
周禮愣了愣。
豬仔罐子冰涼,積頗大,重量掂著沉。他從小沒用過儲蓄罐,這是他第一次這東西。
周禮拇指挲了一下罐,半晌問:“里面有多錢?”
“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都給我了?”
“我上小學以后開始存的。”林溫有些無奈,“太清楚了我怕心疼。”
“……”
周禮把罐子放一邊,實在沒忍住,他使勁林溫的腦袋。
林溫沒躲開,雙眸在燈下泛著溫的澤。
周禮深呼吸,盯著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周禮向林父請辭,林父欣地多給了他一個紅包,周禮推卻沒要,帶著林溫的豬仔罐頭去了高鐵站。
周日林溫為他送行,周禮進站前遞給林溫一個購袋,林溫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的櫻桃和車厘子,夠他們一家三口吃到撐。
林溫滿臉糾結,不知道能不能問他要回豬仔罐頭。
周禮雖然回了學校,補課卻還在繼續,兩人加了Q|Q,上課時間全調到了周末。
周禮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在江洲鎮的時候,林溫太乎,他欺負幾次,當場生氣轉頭忘,害他沒了火氣。
回到學校,雜事紛擾,家里的學校的,像是一柴,每天往他冒火的心里添,越添火越旺,周禮本抑制不住,連打幾場架。
這周六又要補習,但昨晚周禮不慎被人打傷了臉,林溫發來Q|Q視頻邀請,周禮把邀請掐了。
林溫發來文字:“今天不方便上課嗎?”
“方便,今天語音。”
結果語音自然不如視頻,補課效果奇差無比,林溫嘟嘟囔囔,周禮黑著臉,接下來一周忍著沒找人打架,養傷到周末,終于能再次視頻補課了。
肖邦甚是欣,傳出閑言碎語,說周禮雖然剛開始的時候為所困有點瘋,但他現在迎來了新,神狀態已經恢復正常。
室友們問他:“我上次聽班里生說周禮是因為養了十幾年的狗死了才這樣的啊。”
肖邦鎮定道:“就不允許慘事同時降臨在一個人的上嗎?”
室友們嘆:“悲慘世界現實版。”
寒假短暫,林溫忙于學習,周禮投撈錢,補習依舊只限周末,就這麼又過了一個學期,林溫中考順利結束,補課也停止了。
“我考上了市重點!”
“高中住校嗎?”
“嗯,到時候兩個禮拜才能回家一次。”
“學校能帶手機嗎?”
“不能……學校很嚴。”
這個暑假,林溫父母帶林溫到旅游,獎勵這一年的刻苦學習,周禮則繼續忙著撈錢。
高中開學,林溫手機上繳,每半個月才能登上Q|Q。但周禮的補課任務已經結束了,而且他已經大二,除了課業,還進了電視臺做兼職,本就沒了周末。
林溫高一結束,周禮大二結束,某個周末,周禮來了一趟江洲鎮。
他們已經很久沒聊過天,再見面的時候,林溫總覺得有點生疏。
周禮帶去肯德基,林溫吃著薯條,絞盡腦已經想不出話題。
周禮不怎麼吃東西,他也不像是要想話題的樣子,他抱著胳膊靠著椅背,看了一會兒林溫,笑道:“怎麼,現在這麼用功,這會兒還在做題?”
“啊?”
周禮指指腦袋。
林溫終于想到了話題,昨天去縣圖書館蹭空調做作業,現在暑假作業本還在的書包里。
林溫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攤在桌上說:“我有幾道題目不會!”
周禮:“……”
周禮無奈,順便幫林溫做了一半的作業,林溫想說其實沒這意思,但也許是周禮垂眸做題的樣子過于專注,看得神,最后忘了講。
周禮沒那麼瘦了,比從前更加好看,林溫心神不屬的回到家,很快暑假結束,又要投繁忙的學習中。
現在林溫不缺朋友,可周末到家,心里總有點空落落的。
跟Zoey聊天,Zoey說:“你這是學業不夠重,周末嫌無聊?要不要找個男生談啊?”
林溫一驚:“我不早。”
“好乖。”
林溫忍不住好奇:“你早過嗎?”
“沒有,我只有暗。”
“是高中的時候嗎?”
“高中以及現在,我都暗著同一個人。”
“啊,你不能表白嗎?”
“明年畢業,我會回國表白。”
林溫驚喜,這麼說等明年高考結束,就能跟Zoey見面了。
另一頭,周禮則正式進了電視臺實習。
周卿河獄后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人都說他從此只配茍活在臭水里,再也見不得。
周禮每次看電視,想著這屏幕就?
他倒也想試試這。
實習幾乎沒工資,工作卻不,他忙得昏天黑地,三餐不定,還得任人頤指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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