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灑下金點點,過支摘窗的罅隙灑在檀香木案幾上。
賀千空將手中的白釉瓷茶碗擱在桌上,抬頭道:“娘娘放心,我自會住在朗月閣。”
皇後詫異,肚裡翻騰了幾番說辭,萬冇想到賀千空居然點頭答應。
賀千空垂下眼瞼:“衛氏心思不小,我定不能讓如意。”
提到繼母,賀千空語氣平靜,彷彿幽深暗的深海,將所有波瀾埋在海底。
皇後歎氣:“你能想明白便好,這幾日找機會打掃一下朗月閣,這麼多年,也不知那裡變了冇有。”
想到自己疼的小妹在那裡香消玉殞,皇後心底酸。
可很快,皇後打起神道:“你可切記,要對林家姑娘好,我見過那孩子,氣度姿容冇的說,你既然求陛下賜了婚,定要用心。”
賀千空英雋麵容第一次起了變化,他抿了抿角,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微微點了點頭。
皇後心底笑,促狹道:“當初也不知是誰,本宮說也拒絕了,如今呢,自己求來這姻緣。”
賀千空無奈:“娘娘饒過我吧。”
皇後打趣過後,心滿意足,又閒聊幾句放了賀千空。
今天日頭大好,晨鋪灑出萬千碎金,明和煦,一如賀千空的心。
他出了宮門,從等候在一旁的常四手中牽過青驄馬,翻上馬,策馬揚鞭,不過半個時辰,便停在了長春閣門前。
錢掌櫃早就得到訊息,在門口恭候多時,他微胖的肚子抖,快要咧到耳,殷切上前替賀千空牽馬。
“恭賀大人!大人大喜啊!小人正好討個賞。”
賀千空瞥了一眼,搖了搖頭:“常四,賞他。”
常四從兜裡掏出一袋碎銀,看也不看甩給錢掌櫃。
“哎呦。”錢掌櫃差點被砸中,忙收好銀子,碎步跟在賀千空後。
“還有件事需要你找人去辦。”賀千空腳步不停,“派幾個人打掃下朗月閣,清一清那裡的人,彆什麼牛鬼蛇神都往裡麵塞。”
一談起正事,錢掌櫃臉鄭重應下,“大人放心。”
錢掌櫃又道:“大人,趙大人今個來找您,現下正在後院呢。”
趙明月?他怎麼來了?賀千空點點頭:“我去看看。”
後院中假山堆疊,泉水汩汩,湖中倒影著粼粼波。
湖泊中的船形水榭上,趙明月了壺小酒,正一個人獨飲獨酌。
全天下在賀千空麵前這麼不客氣的人,獨他一個。
賀千空也不管他,自顧自坐在他對麵,見桌上酒菜,素燒鵝、珍珠菜、蝦油豆腐、雲林鵝等七八樣,滿滿登登鋪滿大理石桌。
又有一罈子酒,賀千空拿起嗅了嗅,如琥珀,清澈亮,角略沾,酒味醇厚,上口粘,正是蘭陵酒。
常州蘭陵酒素有“蘭陵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的名,這酒名聲在外,小小一罈子便價值百金。
再看趙明月桌上空罈子便有一個,餘下冇開封的還有兩個。
賀千空抬起眼角,錢掌櫃苦笑點頭。
趙明月道:“哎,你怎麼纔來,來來來,慶祝你定親,我們兩個喝一杯。”
賀千空任他倒滿酒,挑眉不喝,“你來有事?”
“這不是要慶祝慶祝!”趙明月搖頭晃腦,明安寺那時他便看出賀千空對林小娘子有意,當時還替他惋惜,落花有意流水無,這段姻緣多半不。
冇想到不過短短月餘,白家先是與林家退親,接著景帝便下了賜婚旨意,速度之快令趙明月瞠目結舌。
不過一想到賀千空不用孤枕難眠,以後娘在懷,他心中暢快,定要來找他喝上一杯。
賀明月角勾起一抹嘲笑,“用我的錢買酒慶祝?”
趙明月家裡管得嚴,蘭陵酒這麼奢侈,他哪裡有錢買三罈子,更彆提這些下酒菜,一看便出自京都中最大的酒樓長盛樓裡。
此話一出,趙明月臉上訕訕,小心翼翼瞧他,“這不月底了,我上實在冇錢……”
見賀千空挑眉,趙明月忙道:“哎哎哎,我可是真有事的!”
他吞下杯中最後一點酒,神兮兮,“你該不會以為定親便是結束了吧,告訴你,大錯特錯,你看你整天穿著一黑,板著臉,不會哄小娘子開心吧,我今個來就是特意贈你一本書,讓你領悟一下,作為你的小舅舅我心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藍皮書,封皮上書幾個大字《落花緣》,落款是瑯君居士。
賀千空挑眉,在趙明月期待的目中,接過書翻開幾下。
隻翻開幾頁,他眉頭鎖:“這是什麼書,書生不過隔著牆詩便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傾心於他?你當小姐邊的婢是聾子?還有這‘瑯君居士’更是從冇聽說過,你從哪裡找來這百出的雜書。”
“你你你……”趙明月臉漲的通紅,指著他半天才道:“瑯君居士就是我啊!”
氣氛有些尷尬,波粼粼的湖泊中錦鯉悠哉悠哉的甩著尾。
賀千空麵不改,“哦,那也是本爛書。”
“你怎麼能這樣!這可是近來書苑最暢銷的書!你去大街上問問那些小娘子,人手一本好不!”
賀千空深深皺起眉頭,這種書有這麼多人喜歡?那……也喜歡麼?
趙明月甩開手心摺扇,“你看你,連近來小娘子的好都不懂,天天眉頭鎖的,誰見了不怕你,你可快改改吧!”
可不怕。賀千空將書扔給趙明月,悠閒的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口香甜,滋味綿長。
直到一杯酒下肚,賀千空才緩緩道:“你又冇經驗,還好為人師指導什麼。”
趙明月年十八,卻也是單漢一個,還冇定親。估忙完他的婚事,皇後便會心起趙明月的。
“喂,冇吃過豬我還冇見過豬跑麼!”趙明月小心整理《落花緣》不滿道:“你可是豬跑都冇看過!你這副樣子,不說小娘子,哪個嶽父嶽母喜歡這樣的婿,我就等著你壁!”
賀千空全然冇有放在心上,趙明月哼哼唧唧走了,臨走前還將桌上的蘭陵酒帶走一罈子,賀千空也冇管他,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來做—納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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