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顛顛的朝屋里走。

　心瞬間就亮了。

　小立一倒，真能解除煩惱。

　“純良你干啥呢？”

　新鮮啊！

　沈純良同學居然在我屋里的炕桌上悄默默的寫起作業了。

　“噓。”

　純良穿著換好的棉服沖我努了努，“別說話啊，許老嚇人了。”

　“怎麼了？”

　我悄悄聲，被他神叨叨的樣兒整張了，坐到炕邊，“許姨因為你換服要上樹打你了啊，那你犯不著在我屋寫作業表現啊，回你自己屋學習唄，你屋又不是沒炕桌。”

　“不是……”

　純良皺了皺眉，小小聲，：“許哭了。”

　哭了？

　我睜大眼，“你氣的呀。”

　“我沒氣。”

　純良低下頭繼續寫起來，“誰知道許是怎麼了，忽然就不對勁兒，算了，我先學習，一會兒許看到我這麼勤認真，心能好點兒，你別打擾我啊，許要是不舒坦，咱們誰都沒好日子過。”

　我看向許姨的屋子，房門虛掩，音樂已經停了，屋沒一點兒聲音。

　不像許姨作風啊！

　平常就算在屋里待著不說話，也會咯嘣咯嘣的磕瓜子，織時針棒撞間也會有輕微聲響，哪會這麼安靜。

　“梁栩栩你干嘛，你沒事兒就去正房看書，別扯許。”

　我扯開純良拽我的手，“我去看看。”

　聽許姨罵習慣了，冷不丁哭了，我不得去瞅瞅啊。

　推開房門，許姨背對著我坐在炕邊，前放著一口舊箱子，一手輕輕抹淚，一手從箱子里拿著老件細細端詳，看的很認真，似乎沉迷在一些舊時的回憶里，連我站旁邊打招呼了都沒注意。

　我微微低頭，就見許姨手里拿著本泛黃的教師證，頁是張黑白的寸照，照片上的人臉部圓潤，戴著黑框眼鏡，雅致斯文，這是誰？

　湊近看了看，我對比了許姨當下的臉，心頭不一，媽呀，是許姨？！

　照片是許姨年輕的時候！

　寸照下有持證人姓名：許清秋。

　名字很好聽啊！

　我無聲驚嘆，“許姨，您以前真是老師啊。”

　許姨不理我，放下了教師證，從箱子里又拿出了一雙很舊的足尖鞋挲，許是想到了什麼，的眼淚越發洶涌，著著鞋就有些泣不聲。

　“許姨……”

　我莫名心疼，扯過些手紙給了眼，“您沒事兒吧，這是誰的舞鞋啊。”

　“哎！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許姨一愣，這才發現了我，手忙腳的要扣好箱子，“沒誰的，沒事兒，我就是隨便看看！”

　“許姨，是您兒的舞鞋嗎？”

　我坐到邊，箱子里不有舞鞋，還有一本相冊，相冊封面上粘著一張年輕孩的照片，照片底部寫著，鄭家然。

　另外還有獎狀，孩子的發卡，獎狀持有人也鄭家然。

　直覺告訴我這些應該是許姨兒的東西，不然許姨不會如此用心珍藏。

　許姨的作一頓，紅紅的眼睛看向我，“梁丫頭，先前你怎麼沒說會跳芭蕾？”

　“我爸沒說嗎？”

　我怔怔的，“哦，您也沒問啊，芭蕾是我小時候學過的，有點功底，練藝后又撿起來了，怎麼了許姨？”

　“沒事。”

　許姨罕見的溫

　和，搖搖頭看向我，“你會芭蕾的那個地練習嗎？”

　“會啊，這是很基礎的。”

　我站起，“我下您看看？”

　許姨頭一次流出不好意思，鼻頭還紅紅的，“方便嗎？”

　“方便，我可跳了。”

　我笑笑，單手扶住電視旁邊的柜子，假裝扶桿兒，拿出轍，“我先做芭蕾基礎的旁地練習，語是Battemant，Tendu……”

　許姨臉上出了微笑，我面不改，心里驚夠嗆！

　居然笑了！

　笑了！！

　莫名到鼓舞，我微抬下頜，“許姨，我練藝后，地練習還有好幾種，給你跳下斯拉夫舞特點的地練習，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自己喊著節拍，我一手輕腰間，前腳掌輕踮，右繃直移，臉部表配合，“還有結合格科舞的地練習，單手掐腰，膝蓋彎曲，腳跟腳尖前后左右踩地，很像踩水作，非常的活潑歡快，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許姨發出細細碎碎的笑音，手還不自覺的給我打起了節拍，等我折騰了一圈完畢，眼底流出很多慈祥的，甚至讓我試穿那雙舊舞鞋，沒想尺碼正好，我腳大，有點高先從腳上長的意思，一米六多的個兒就有了三十九碼的腳，足尖鞋一比劃上，真來了點覺，許姨舞曲一放，我就在屋里給跳了一曲。

　簡單做了幾個經典作，沒敢大折騰，鞋子已經有了磨損，Shank度對我來講不夠。

　再者足尖鞋不是鞋碼合適就可以，從腳型鞋寬腳趾長度都有講究，我之前的鞋子都是去店里試，有時候兩只腳都買不同的尺碼，專業的舞者還會量腳定制，以保證最佳的訓練以及演出狀態。

　許姨等我跳完才恍惚的回神，“梁丫頭，你跳的真好……”

　“我跳的不好，差得遠。”

　我微著氣坐到旁，“許姨，您兒也是跳舞的？”

　“嗯。”

　許姨垂眼收回舞鞋，“十幾歲時考過芭蕾歌舞團，沒考上，后來就去了我們當地的小學教音樂，喜歡跳舞，學校里的舞蹈都是編排的，沒事兒也會在家跳給我看，像你一樣，很開朗活潑。”

　難怪許姨喜歡放芭蕾舞曲！

　沒想我為安周子恒隨意跳的一個舞會勾起許姨別樣的回憶。

　我試探的問道，“許姨，那您兒去哪了？”

　“下面了。”

　我本能的看了看地，不啞然，：“對不起啊許姨。”

　“沒事。”

　許姨沖著我笑笑，和善的令我不習慣，“走十多年了，我瘋魔過，想死過，現在已經接事實了，只不過，我時常會想到，看到你在院子里跳舞，好像讓我看到了小時候，唉，有些景生罷了，這些年啊，我過得好，就是不知道家然在下面怎麼樣了，這孩子，都沒給我托過夢。”

　“沒給您托夢說明早就投胎了吧。”

　我著音兒，“我說，夢不到逝去的人不是壞事，逝去的人希活著的人過得更好。”

　許姨抿著角點頭，“或許吧，家然是個懂事的孩子，希我好，我也好。”

　我抱了抱許姨的肩膀，微微僵了下，似乎不習慣這種親昵，轉頭看看我，對視了幾秒鐘，松懈下來，手回抱住我，忽的嗚咽出聲，“丫

　頭，可我還是很想，我想我的兒，哪怕在再讓我看一眼也好，我真的太想了，家然哪，家然……”

　“許姨，你不要哭……”

　我跟著紅了眼，“你一哭我也想哭了，我雖然沒死，也跟死了差不多，我也想我爸爸媽媽，我，三姑，我姐姐和我二哥，可我回不去家，我能做的就是堅強了，許姨，你也要堅強，好好的生活，你兒才會放心，不然在下面，也會很難過的……”

　本來是想安許姨的，結果倒是跟抱團哭了一場。

　不過哭完的確舒服了，我倆的緒仿佛都順著這些淚水發泄了出去。

　“許姨，您是因為家然姐離世到打擊才跟沈叔來鎮遠山的嗎？”

　若不是看到教師證，我很難把‘許清秋’這三個字和時常發飆的許姨聯系在一起。

　許姨點點頭，拿出箱子里的相冊本翻給我看，“家然爸爸在很小時就意外去世了，好在那時家然姥姥在世，我媽就幫我帶孩子洗做飯，我上課忙，經常加班……這麼一說，我也很幸福，丈夫雖然沒了，老媽在，沒讓我啥心，孩子也聽話，等到家然大了，我媽也走了……”

　嘆了口氣，許姨繼續，“家然小時候吧，就好文藝，那年月沒啥余錢，我每個月工資給我媽，我媽省吃儉用，勻出一些錢送家然去學舞蹈，可惜啊，家然后來沒考上歌舞團，還覺得辜負了外婆，在墳上哭了一場，我本來擔心的，誰知家然跟我說，媽，我沒事兒，只要能跳舞，在哪跳都，我尋思給托托人，讓進我們中學工作，哪怕接我班兒呢，這孩子沒用，主意正，自尊心強，怕被人說是走后門的，就自己考進了一所小學做音樂舞蹈老師……”

　許姨挲著一張鄭家然的照片，“我們家從來不開火，都在各自的學校食堂吃飯，晚上回家聊聊天就睡了，說是母，更像是朋友，現在想想，那段時間太幸福了，家然經常跟我說，哪個學生有舞蹈天賦，但是家里困難，沒錢培養，說以后條件好了，要開個舞蹈班，免費培養學生，想的特別好，誰知啊，誰知……”

　我看向，“怎麼了？”

　“家然談了。”

　許姨眼圈含淚，音兒從嚨里出來，“有個學生家長的弟弟來學校看到就相中了，那是九十年代初期，那個小伙子在縣里開了家托車修理鋪，干個的，條件還吧。

　他喜歡家然，一腔熱的追求，但這小伙子老家是鄉下的，我倒不是瞧不起鄉下人，而是聽說他們當地重男輕的思想非常嚴重，家然婆婆見我第一面就表明要家然必須生出個兒子，生不出就不能出去跳舞，我很生氣，就勸家然分手，可這是家然第一次談朋友，用很深，小伙子也來求我，說他會對家然好，不用理會他媽媽的話，婚后他們小兩口在縣城安家，就生一胎，男孩兒孩兒他都一樣喜歡。”

　干淚，許姨吸了吸鼻子，“我一看小伙子明事理，家然還不爭氣，沒等怎麼著就懷孕了，那時候保守啊，這種事傳出去很丟人，我就點頭答應了，婚禮辦完，家然婆婆就找人給家然看了，發現懷的是兒，婆婆就張羅要給打掉，家然嚇得跑回家跟我哭，那時候我就會講道理，一句臟話都罵不出，給家然撐腰對方都不當回事，婆家一次找來十多個親戚，堵我家門口非

　著家然去打胎，我連班都上不了啊。”

　“您婿呢？”

　我忍不住的問，“他不管管自己媽？”

　結婚前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任自己媽媽胡作非為？

　“他管不了啊。”

　許姨嘆著氣，“人的愚昧勁兒一上來，真的很恐怖，那老太太有三個孩子，前兩個都是兒，我這婿是小兒子，他媽媽也指他傳宗接代，就給他兩個選擇，一個是讓家然打胎，二個是讓家然繼續生，家然也擰，既不打胎，也表明不會繼續生，那婆婆急了，就著他倆離婚，我婿不同意離婚，護著家然就跟家里耗，他想著，等家然生完，誰都管不了，國家要求就生一個，誰還敢著家然繼續生……”

　我點點頭，“您婿人還是不錯的。”

　起碼立場堅定。

　“婿還吧，你要說我那婿人不行，他對家然是真心好，倆人也很相，你要說他人好，他也攔不住家里人來鬧，做不到和他家人翻臉。”

　許姨搖頭，“耗著耗著家然肚子就大了，正巧我那婿家鄉下有一塊地讓人看中了，對方是當地的富戶，人家要買這塊地，他們家本來要賣，一聽是風水寶地，就坐地起價了，其實啊，這塊地好像和富戶家的祖墳有啥對應，人家買去要種樹，總之就是要旺自家祖墳，我那婿他媽媽聽到地值錢了，就三天兩頭漲價，遛的富戶急了，兩伙人就起手，我那婿趕回老家勸架，不小心被誤傷，人就沒了。”

　“沒了？”

　“一個寸勁兒，死在地頭了。”

　許姨垂下眼，“家然接到信兒，悲痛絕，沒想，婆婆就作上了，他們認為是家然不旺運，害的我那婿英年早逝，家然認為都是那塊地鬧得，要是富戶不買，我婿不至于死，家然就去找說法，我兒那時懷孕七個月，大著肚子，討說法未果，回來后婆家帶著七八號親戚住過來了，我跟著他們吵架，反而被他們當著家然面給轟走了。”

　“他們為什麼住過來？”

　我不明白，“鄉下老家不是有房子嗎？再說誰害的人找誰，找家然姐麻煩做什麼？”

　“吃絕戶唄。”

　許姨凄楚的笑笑，“你小啊，你不懂，要是一個家里的男人死了，方沒兒子，就容易被吃絕戶，婆家看家然懷的是孩，我那婿還留個鋪子，就想把家然踢出去，生怕家然日后改嫁，房子鋪子都別人家的了。”

　“不對啊，就算是孩兒，也是您婿家的脈啊！”

　我說著，“我爸爸還總說讓我給他們養老呢！不能因為我是孩兒，我就不姓梁了啊！”

　“所以呀，要是家然當初找了你們這樣的人家，就遇不到這些事兒了。”

　許姨低著聲，“那富戶賠了點錢，事兒就過去了，家然卻什麼都沒了，我這當媽的，也沒有……”

　細碎的哭音傳出來，許姨抬手捂住眼睛，“就在一天晚上，換了一紅，帶著肚子里八個月的胎兒，踩著凳子上吊了……婆婆當時就在另一間房里，半夜聽到凳子倒了也沒進去看看，我那兩天有考試，晚上就住在宿舍，早上去食堂打完飯，我想給家然送去，進了屋……就看掛在半空，臉都是青黑，眼睛還睜著，舌頭都出來了，死不瞑目啊……”

　我莫名打了個寒，不能聯想。

　“婆婆聽

　到我尖才跑過來，看到家然就嚇暈了，還有婆婆帶來鬧的幾個親戚，爭前恐后的往外跑，好像家然已經變了惡鬼。”

　許姨哭得脖子凹陷，命地抑愫，“我報了安，多虧警|檫幫忙才給家然弄下來，后來，我就一個人給家然辦了喪事兒，的眼睛怎麼都不肯閉上……樣子太慘了，連容師傅都被嚇到了。”

　“許姨，您直接辦的喪事兒？”

　我小心的問。

　“那不然呢？”

　許姨淚眼婆娑的看著我，“我還給家然孩子拿出來單獨辦兩場？”

　“不是，您先別急。”

　我抬起手，“我是怕，怕……”

　書上說了，這樣死的后事一定要做明白，不好直接葬。

　尤其是中青年的橫死者，火化后的骨灰大多都會在殯儀館存放幾年，平平怨氣。

　不然太兇。

　容易家宅不寧。

　“怕作妖？”

　許姨輕哼一聲，“我不得作呢，都被欺負什麼樣兒了，他們家就是看我們孤兒寡母，我還有工作，要臉面，不會撒潑，否則他們怎麼不去找富戶麻煩？那時候，我越想越氣，人就魔怔了，每天都想和家然婆婆家對命，我想我先殺了他們，再去殺富戶，我要這些人都給我兒償命。”

　“但是等我找到婆家，才發現婆婆已經吊死了，在上廁所時解開了腰帶繩，直接就吊在茅坑頂的梁子上死了，連帶著還有婆家的大爺，二叔，瘋的瘋，傻的傻，他們村里都傳是家然回去索命的……”

　許姨的，：“可我沒看到家然，我就在他婆家的村里喊，在生前常去的地方喊，大家也都說我瘋了，但我知道我沒瘋，我只是不甘心，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就這麼死了，有一晚我也想上吊，想去陪家然，誰知道一吊起來繩子就斷了，我摔地上時好像看到家然了，哭著說對不起我，要我活著，我說不行，我活不下去了，我一定要死……”

　“然后呢？”

　“家然婆家那邊來了人，找到我就給我跪下，要我原諒他們，他們也會給家然做個法事，求家然不要再鬧了。”

　許姨接過我遞過去的紙巾，“我沒同意，他們就自作主張找了個道士，說是給家然超度，還燒了一我的服，說什麼替，要讓家然以為我死了，好趕上路去尋我，那時候我神就不太好了，的記不清了，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有一天遇到了沈先生，他帶我離開了老家，送我到醫院治療，定期吃藥，正巧有純良在，四歲的小男孩兒很可，我照顧孩子心也好不，慢慢的，算走出霾，但是落下點后癥，緒啊，還是不好。”

　說著，沖我苦笑，“大概是被欺負的出影了，總會罵人，想把年輕時不會罵的都罵出來，醫生說，啥潛在人格，嗨，就是氣的。”

　我難看的扯了扯角，“許姨，那您跟沈叔是意外遇到的？”

　按我對沈叔的了解，他不太像是出門就能發揚神做好人好事的，換句話講，即便是濟公在世，也不會二話不說的就在街上撿個不知知底大活人回家養活吧。

　“你記得我剛說過的富戶嗎？”

　許姨看向我，“他是怎麼知道我婿家的地旺他家祖墳的？”

　“難道……”

　我半張著，“是沈叔給他們家看的風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