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子是知道自己昨天貪玩誤了大事,潛意識里惦記著,才會喃喃地說出來。
施寧聽得卻微微怔住,而后陷了許久的悵然。
……
等天大亮,施寧給呦呦洗漱穿戴完畢,一家三口坐在酒店套房里吃早餐的時候。
呦呦捧著爺爺送的限量款瓶,咕嘟咕嘟地喝著,心里卻一直惦記著那件大事。
說,要在不經意間找個機會讓爸爸媽媽帶去看外婆呀。
可是睡得頭昏昏的小呆頭鵝這會兒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該怎麼開口!
從的話里,呦呦能聽出來,媽媽和外婆的關系好像很不好很不好……
然而就在呦呦以為媽媽會帶去海洋公園的時候,施寧卻了的小揪揪,語氣溫地說:“今天先帶呦呦去看看外婆,晚點再去海洋公園,好嗎?”
呦呦驚得瞪圓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半夢半醒間說的話。
媽媽竟然主提出帶去看外婆!
這也太順利了叭!
那呦呦應該算是完了給的重要任務咯。
……
來到圣羅療養院,施寧穿著短靴,踩在一地楓紅的落葉上,深吸了一口氣,牽住了呦呦的小手,沉下決心,將腳步邁向電梯。
陸聿默默地跟隨在們母后。
若說他一點都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施寧早上主跟他商量這事時,他能覺到施寧的緒很平靜,而且母一場,總不可能永世不見。
無論施寧做什麼決定,他向來都是支持,默默地陪在邊。
他也提前和大姐施薔通了電話,得知今天老太太的心似乎還好,早早用了早飯,也沒有犯病的跡象。
……
房門緩緩敞開,哪怕施寧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在當下的瞬間,心臟還是悶悶地一沉。
呦呦似乎覺到了的緒波,歪著小腦袋,用溫熱的臉蛋蹭了蹭的掌心。
施寧下意識地低下頭,對上的便是呦呦甜甜的笑臉。
那悶痛,頓時就消散了大半。
穿著墨綠對襟外套的施薔聽見靜,匆匆迎了出來,見了妹妹眼眶便紅了,“阿寧……你太瘦了。”
施寧也有恍如隔世的覺。
長姐施薔不過比年長兩歲,如今看著……已大變了模樣。
姐妹兩人尚且沒來得及敘舊,套間的老太太似乎是聽見了聲響,自己用手轉著椅朝著門口過來,目落在施寧臉上,神劇變——
這幾天都沒有犯病的施竺君好像突然就發作了。
雙手都在抖,里厲聲厲道:“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有我這個阿媽?是不是一早當阿媽死了?同你說了幾多次,人終究是要靠自己!你有手有腳,生得靚,又會做戲,做乜要嫁人?陸聿那個衰仔你?是,男仔的有可能是真的,但是都很短暫,不會超過幾年,等你人老珠黃只會在家帶孩子的時候你看看他會不會到外面搞?!”
施薔急得面紅耳赤,忙大聲制止:“阿媽,你又犯病了,別說了阿媽,阿寧好不容易回來!”
施寧深吸了一口氣,聲線平穩地回答:“不會,陸聿他不會。”
椅上穿著藍白條紋病服,滿頭花白的老太太還在喋喋不休重復著那些二十多年來說過無數次的話語。
卻突然被施寧平靜沉穩的聲線打斷。
療養院的套間瞬間安靜下來,一度陷了近乎詭異的寂靜。
施竺君還在恍惚中,看著多年未見的二兒,眼瞳里滿是渾濁,儼然已經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施寧卻緩了半晌,繼續用無波瀾的口吻道:“陸聿不是爸爸那種低劣的男人。他人品貴重,有擔當,責任強,二十多年來,他沒有變過分毫。而且現在小妄健健康康長大,我們還有了呦呦,呦呦很乖,是我夢寐以求的兒,我現在一切心愿都圓滿了,也希你能找到心的平靜,放過自己,好好安度晚年。”
椅上的老太太愣住了,那些滿是戾氣和執念的話語,好像再也說不出口。
而施薔也很意外。
看直播知道二妹的神好了很多,但沒想到已經恢復得這麼好了。
而陸聿……也非常震驚。
他沒想到寧寧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本以為寧寧還在抗拒他,只是為了孩子們才勉強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卻不想……原來心里,竟是認同他,信任他的。
陸聿在瞬間仿佛獲得了一強大的力量。
他更有信心守護這個家了,這個……屬于他和寧寧的家。
施寧也是在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康復了。
從前施竺君這些刺耳的話,在病中,是會將死的。
在日夜尋找小妄的那幾個月,施竺君無數次在面前說著這些,說就是當年不聽的,執意要嫁豪門,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但今天,這些從前對來說致命的話,竟然掀不起心任何波瀾了。
因為,清楚地意識到,是正常人,而施竺君是陷偏執的病人。
施薔鼻腔酸,強忍著緒道:“阿寧講得對,阿媽你早就應該清醒了。阿寧病的這些年,妹夫怕你刺激,想方設法給你安排最好的療養條件,給你請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陪護工人。他就想讓你能過得舒心一點,去找阿寧的麻煩,不要固執己見認為你對阿寧才是最好的了,妹夫才是對阿寧最好的人。”
施寧有些恍惚。
這些年病得太重,母親就像是心頭埋下的一顆地雷。
不敢,盡可能和港城的一切都避免接。
沒有擔心過母親,因為姐姐施薔和三妹施薇現在都經濟狀況優渥,不會沒有人照看。
可不知道的是……原來陸聿在看不見的地方,還默默做了這麼多事。
難怪這些年,母親不再極盡各種方式聯系,擾,強迫了。
椅上的老太太神恍惚,瞳孔突然了一下,目地落在施寧后那顆怯怯的小團子上。
呦呦今天和媽媽穿的是母裝,同樣淺藍系的小,外面是淺藍的面包服。
施竺君轉椅,急速上前,糲的指腹上了團子溫熱的小臉蛋……
陸聿和施寧都出了張的神。
大概是怕施竺君發病會誤傷孩子。
呦呦起初對這個兇兇的外婆也是怕怕的。
但是已經知道外婆就是媽媽的媽媽。
那是媽媽呀,全世界最親的人。
呦呦想,也許外婆只是生病了,就像當初媽媽也得過病一樣……
這樣一想,呦呦就沒那麼害怕了。
聲氣弱弱地試探道:“外婆……要不要呦呦的臉?大家都喜歡呦呦的臉哦,就開心啦。”
小團子甜甜的聲音,進了老太太的耳中。
表呆滯,旋即,竟是出了多年久違的笑容。
“呦、呦呦?你呦呦?”
小團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施竺君指腹抖,或許是知道自己皮糲,才愈發輕地呦呦的臉,生怕一不小心傷害到稚的。
“呦呦……是阿婆的外孫?”
呦呦覺外婆有一點點奇怪,但已經不怕了,歪著小腦袋,試探著喊:“阿婆?”
施竺君大腦嗡的一下,好像突然回到了現實。
阿茲海默癥的患者時常會在犯病和正常兩種狀態下切換。
方才見到施寧,一瞬間就仿佛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小被人拐走的時候……
那個時候其實和兒一樣痛苦。
痛苦自責。
那天,陸聿出差,施寧和一起帶著小去海洋館。
兩歲半的小看到別的孩子手里拿著一種五六的棉花糖,就鬧著要吃。
海洋館熱鬧,賣棉花糖的柜臺排了長龍。
施寧不想孩子失,便走去排隊,還叮囑小跟外婆,不可以跑。
但是半途中,正好于更年期的施竺君突然尿急,而且是很急的那種。
牽著小,本想把孩子帶進去。
但畢竟是廁,許多年輕孩出出,小雖然才不到三歲,但也是男孩子,總歸不便。
就在這時,一旁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子,似乎看出的麻煩,便主提出幫看一會兒孩子。
施竺君見子面容和善,應該也是當了媽媽的年紀,而且還了小的頭,夸小生得漂亮。
焦急時刻,施竺君沒有多想,只覺得上個廁所兩分鐘的事,道了謝,想著快去快回便好。
沒想到一出來,人就傻眼了。
那子不見了。
小也沒有了。
剛才還聲氣外婆的小家伙,再也找不見了……
……
短短兩分鐘,椅上的老太太已經滿臉痕。
似乎清醒了神智,看著面前的兒、婿、小外孫……
“寧,你終于回來了,是阿媽對不住你,都是阿媽的錯……都怪阿媽誤事,弄丟了仔,阿媽對你不住,都對不住你老公……”
說著,手腳并用地要從椅上下來,試圖給兒跪下。
這麼多年了,施竺君不是沒有反思過。
當年最常和阿寧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高估人,更不要高估男人的心。
年輕時也很,施寧是三個兒中唯一傳了的容貌的。
和前夫寧灝鈞相的時候也轟轟烈烈。
寧灝鈞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家里不同意他娶自己,他就叛離了家族,和家族斷絕關系,兩人私定終。
但漸漸的,人就暴了本。
從家里帶出來的錢很快就花了,他開始賭.博、酗酒,染上了賭癮和酒癮。
很快就敗了積蓄,每份工作也做不長。
后來都是在外面打工養家,可最后寧灝鈞還是欠了一屁賭債,然后和一個富家跑去了加國。
并且據傳還很快就和富家在加國生下了一個兒子。
施竺君一度把自己失敗的婚姻都歸結為生不出兒子。
所以對三個兒都很嚴苛。認為人一定要獨立,要勝過男人才行。
尤其是們越長越大之后,大兒施薔各方面都平庸,施寧火了之后,也有不星探來挖,施薔想著本來就考不上大學,勉強高中畢業,就出道試試。拍過戲出過唱片都沒有水花,后來就嫁人生子,循規蹈矩。
小兒施薇從小就像個男孩子,留著極短的短發,學習雖然不如施寧,但異常用功,平常連和男孩子說話的興趣都沒有,施竺君對便也很放心,最后如愿以償考上了港大。
只有施寧和最像,生了一副驚人的容貌,用老一輩的俗話說,就是紅禍水,紅薄命。
看著施寧的事業高樓鵲起,不希嫁人息影,就怕落得和自己一樣被負心的下場。
但是在這些年里。
也反思過許多。
悔恨不已。
但一切都太晚了。
甚至不知道阿寧帶著仔去了哪兒。
后來醫生才查出來,原來在更年期時就已經患上了阿斯海默癥。
那時仔被拐,激化了的病發展。
此后這十年,日子就更是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瘋癲了。
……
就在眾人都竭力阻止老太太下跪的時候。
施竺君看著的團子,忽然又陷了迷茫,看了看呦呦的小圓臉,又抬頭看了看施寧的臉。
一下子,套了。
“呦、呦呦……?”
“不,不對,是阿寧,是阿媽的小阿寧,來阿媽抱抱,阿媽親親!”
已經分不清過去與現在的施竺君,小心翼翼地將呦呦擁懷中。
呦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著一點點茫然無措。
但呦呦有點明白外婆是病了,不僅僅不能走路,記憶也出現了問題。
外婆好像把……認小時候的媽媽了?
被攬外婆充滿藥味的懷里,敏地覺察到外婆的悲傷。
小團子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是試探著出小胖手,了外婆的口:“不哭不哭,呦呦抱抱,外婆不要難過啦,外婆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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