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來,并非是詢問的語氣。
道士的背心早就涼了。
所謂行有行規,吃他們這口飯的,自是會將當朝皇室的生辰八字牢記在心,避免算命時被撞,說了不該說的,惹了殺之禍。
大周就一位嫡出公主,五公主。
道士照著寫的那生辰八字,才一開始推算,便察覺出來了,頓時一冷汗。
他今兒這是什麼運氣。
竟是遇上了當朝的五殿下。
他一個江湖道士,哪里敢給堂堂的嫡出公主看相,一句話說的不好,便得掉腦袋,道士心如麻,正不知道該如何糊弄過去,又聽五公主道,“你就告訴我,是不是所有同我定親的人,都會慘遭不測。”
這一連串的話,將那道士徹底的唬住了。
他可沒這般說。
即便他也聽說過這位五殿下的事跡,也斷然不敢說上半句,的姻緣有問題,道士的臉都變了,“姑娘這話不能說”
“你不必瞞著我,只需告訴我,有何可化解的法子,亦或是,只要我不定親,不婚,便不會沖撞到?”
韓靖的腳步立在了旁邊的攤位前,沒再往前。
“姑娘何出此言,姑娘的姻緣很順”
“你適才還說不順呢。”五公主看出了道士的害怕,抬起頭,問得更委婉了一些,“我喜歡一個人,很喜歡,就是剛才同我一道過來的那位公子,道士幫我瞧瞧,我能同他長久嗎,會不會拖累他”
頭頂傾斜的艷,落在韓靖腰間的那柄彎刀上,刀柄上的寶石,泛出了耀眼的芒,韓靖垂在側的五指,驀然一蜷,子僵了一陣,才突然提步,徑直朝著蹲在那的人沖了過去。
道士被這一連串地問完,心都懸吊了起來,正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見適才離開的那位大人,終于回來了,不由長松了一口氣。
五公主也聽到了腳步聲。
回過頭見是韓靖,臉上一笑,忙地起,剛喚了一聲“韓大人。”手腕便被韓靖一把拽住,拖著往前。
韓靖的腳步太快,五公主有些跟不上,正要去掙開,見他臉不對,便也不出聲了,盡量加快步伐跟上他,輕聲問道,“韓大人,擒住人了?”
韓靖沒應,繼續拖著往前。
直到回到了適才的茶樓前,韓靖的腳步才慢了下來,五公主見他又帶著自己殺了回來,心頭猛地一跳,“韓靖”
韓靖依舊沒理會,一步進了茶樓。
里頭的客人已寥寥無幾,小二今兒被嚇得不輕,這會子還未緩過來,突地又見到兩人殺了回來,肚子都了。
“五殿下,韓大人”
小二的膝蓋還未跪下去,韓靖劈頭就問,“說書的呢。”
小二一愣,連滾帶爬地去后院將那說書先生請了過來。
半晌后,說書先生跟著小二躬著,巍巍地走了出來,本以為自個兒今日這條命要代出去了,誰知一到跟前,便聽那位韓大人道,“我已同五殿下定了親。”
說書先生:
小二:
五公主:
五公主猛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韓靖的目繼續盯著說書先生,冷聲道,“能不能保住你的命,端看你明日的話本子。”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會如何。
會不會被克死。
韓靖說完,才拉著五公主走出了茶樓。
剛出茶樓,五公主突地一把甩開了他,正道,“韓靖,你這是欺君之罪。”
他們倆本就沒定親。
韓靖也沒再去拉,轉過,立在對面,一雙黑眸地鎖住,毫不虛,反問道,“我娶你,你嫁不嫁。”
五公主:
“韓靖”
“五殿下可要想好了,韓某今日是頭一回問你,也是最后一次問你,若不愿意嫁,韓某從今往后,便同五殿下再無瓜葛。”
五公主看著對面那張決絕的臉,心頭一震。
似是當真只要說一個不字,他這輩子便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跟前。
兩人相識也有十幾年了,五公主從未見過韓靖這樣的神,心頭微微一,啞聲問他道,“韓靖,我對你不夠好嗎。”
“韓某不是阿貓阿狗,五殿下的如意算盤,盡早收了去,我韓某心氣高,不甘就此墮落,淪為五殿下的面首。”韓靖看著,一字一句地道,“五殿下應該知道,韓某無父無母,至今都沒自己的家,韓某這輩子,必須得娶妻生子。”
五公主自然知道。
很早以前就知道,可耐不住自己喜歡他,還想要多霸占他幾年。
如今他親口說出來,五公主心口突地一墜,整個人似是飄在一片虛無之中,無論是腦子,還是心,皆是空空
“五殿下好生想想,想好了,來督察院找韓某。”韓靖說完,便轉過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街頭。
人走遠了,守在馬車旁的秋揚才上前擔憂地喚了五公主一聲,“殿下,咱們先回吧。”
五公主腳步木訥地跟著秋揚,上了馬車。
秋揚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疼不已,適才韓靖說的話,都聽見了,覺得韓大人說的那些話太過于強。
要分手,也不是這般分的。
秋揚不免埋怨道,“韓大人就只知道顧著自個兒,又怎知道殿下的心”
“他是在我。”五公主突地打斷,瞥開頭,眼睛擒著的淚水,再也沒有止住,“啪嗒啪嗒——”地流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韓靖對的好。
也沒有人知道,他有多。
殺了蔣家公子的那日,是他最先在街頭的巷子里找上了自己,不畏懼手里的刀子,上前地抱住了,告訴,“殿下,不要怕。”
在龍鱗寺,也是他著自己忘掉了心中的恐慌和罪孽。
夢魘后睡不著,他坐在的床邊,看著睡,他說,“我殺的人比殿下多,有我在殿下旁,就算遭報應,也是屬下當先。”
在西域,被匈奴圍剿的那日,他死死地護住了,將護在了山丘之下,沒有讓沾上一滴。
他將扶在了馬背上,頭一回對笑,同道,“安,好好活著,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干凈的姑娘,也是唯一一個,記住,錯不在你。”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為何去了西域,也知道為何喜歡西域。
皇兄一封一封的信傳給他,都知道。
只因他承諾了自己,“我會回去,可如今我回去,我會死,還請韓大人給我一些時日。”
自那之后,他沒再迫一句。
五年前的那一夜,知道他醒來后去干了什麼,他去找了父皇,跪在父皇面前,同求了婚。
父皇答應了。
可這樣好的人,不能去害了他。
是個不祥之人。
適才茶樓里的議論,說的沒錯,誰遇到都會倒霉。
手刃了自己的青梅竹馬,張家公子一病不起,就連那位還未來得及同公布婚訊的狀元郎,也沒有一個好下場。
倘若只是蔣家公子,還能辯解,是他自己找死。
可張家公子,還有那位狀元郎,一遇上自己,都沒有好下場。
這輩子就不適合嫁人。
今日,他聽到了那些傳聞,他心疼,是以,他才來迫自己,賭上了自個兒,想讓知道,并非是不祥之人,可又怎舍得拿他去賭。
萬一呢。
如今就只有一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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