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夏天,葉緋跟著樂生做了好幾個項目,寫了很多篇分析文學主題的論文,幾乎圖書館與公寓兩點一線,周末有空時會去小西郊一次,但也并沒有太刻意,活的簡單,沒有過多的期待,就不會太落空,也就抱著個巧的心理去的。
其實一次都沒見過他。
只是過夏天后,瞧見書桌上多了一個禮盒,仍舊是他寫的遒勁的行草。
——緋緋,這個月也很忙,空閑時間不多,從港城轉了個機,見一個人在寫書法,說:追風趕月莫停留,平蕪盡是春山。
我想到還有一句:關關難過關關過,前路漫漫亦燦燦。
我還沒破產呢,我們緋緋馬上畢業了,送你個包,畢業快樂。
葉緋看見那個橙的包裝盒,大概也就猜到了牌子,打開一看,果真如此,馬仕的喜馬拉雅鱷魚皮,之前看趙西湄經常買包,說起馬仕的某些包都幾乎變了理財產品,說某些款放上一兩年,價格翻四五倍。
就直覺黎羨南不會只送個包,手一,果然心有靈犀。
在包包的夾層里,出來一枚鉆戒。
葉緋啞然失笑。
當時葉緋失笑,是純粹為這人送包在里面塞戒指這行為逗笑的。
后來葉緋跟薛如意視頻的時候,這只包鏡,趙西湄恰好也在,非要讓葉緋給看看,看完之后趙西湄咋舌。
“怎麼了?”葉緋對包也不了解。
“這麼說,你這包買下來得大幾十萬,普通扣,這是定做的鉆石扣,得往七位數上飚,開頭是幾我不敢猜,這個包有錢也買不到,要在馬仕滿足條件兒,”趙西湄說簡單點,“你背這個包來燕京參加個名媛酒會,你能坐在震場的位置,起碼一看就是什麼億萬富翁的正宮娘娘級別。”
“……”
葉緋心思復雜,后來給黎羨南打電話,問他,“你是不是真的快破產了,在這兒玩風險投資呢?”
“哪兒敢,就算投個資,這不也投我們緋緋上,我要真落魄了,還得靠著您呢,畢竟我們緋緋港城中文大的MA,還在燕京有套房,芳齡富婆啊。”
都這樣了,還跟開玩笑。
葉緋約聽趙西湄晦地提過幾次,黎羨南在燕京不太容易。
葉緋想,不容易還月月送東西,是真能花錢。
要是他真有破產的那一天,怎麼養活他。
這想法冒上來,葉緋晚上就給黎羨南發消息。
其實他們發消息也很——
黎羨南是個不太用言語表達意的人,以前就是如此,葉緋也不是那種太粘人的,偶爾給他發幾條,黎羨南要隔很久才回。
躺在床上給他發:你可千萬別破產,我養不活你。
手機放在床邊,等了好久沒消息,快睡著的時候,黎羨南給回一句——
【就要你半張床行不行?】
對話框上面還是正在輸中。
葉緋等了一會,消息跳出來。
【不會破產的,不能讓緋緋當普通公主,緋緋得是最好的公主。】
-
秋天臨近的時候,葉緋其實有意在接樂生跟的一些項目。
第不知道多次去問樂生選題哪個更好一些的時候,樂生沒接話,他摘了帶著的金框眼鏡,用鏡布了,往后坐了坐。
“說吧,打算什麼?”樂生最近在指導幾個論文,還忙了幾個博士項目,一眼就看出了葉緋在想什麼。
葉緋也不跟他藏著掖著了,說,“老師,您那個項目,我想跟。”
“葉緋,那是人文社科,歐洲文化社會研究。”樂生說,“都是搞學的。”
“我想跟,”葉緋說,“也是你以前跟我說,趁年輕,抓住機會,以后的路會寬敞一些。”
樂生愣了愣,問,“葉緋,你這讀書讀的,上癮了?”
“老師,我績是夠申請的是嗎?我的語言績和我的論文績和發表的期刊論文數量。”
“葉緋,你別太……”
“老師,你讓我繼續讀吧。”
樂生嘆了口氣,問,“你真想好了?博士最快也得三年,博士可不好嫁人啊。”
最后半句,仿佛開玩笑。
葉緋笑笑說,“那我有人嫁。”
那年的一切都好像是在燕京時為港城中文大學做準備,只是這次要遠赴倫敦。
讀博士不是一時興起,是想了很久。
并不是全然不關注黎羨南的消息,只是心里明了,還能說什麼?
幫不上什麼,只能等他解決好一切。
黎瀚是真的把黎羨南當繼承人培養的,盡管這兒子也并不太服從管教,對誰都淡漠,他們本來也就沒什麼太重的親維系。
這個在燕京深固的資本洪流,一點都會被下來,但港城的素來敢寫,所以想知道,總能尋到一些蛛馬跡。
只知道黎羨南現在過的也沒那樣輕松容易。
葉緋也不想讓自己擔心,只是在一個深夜給黎羨南發了一條信息。
——黎羨南,還有四年哦。
——記得呢,準確是三年十一個月零八天。
葉緋笑笑,三年,努努力,夠盡快讀完一個PhD了。
其實讀PhD的決定,還是因為某天的午后看到一則新聞,是港城的經濟報。
上面出現了一個“黎”字,忽而也就變的敏起來,循著去看,挑揀了幾個字眼。
上面有一張黎羨南的照片,那更像是抓拍,穿著襯衫長的男人打著電話從某個高樓里出來,外套搭在肘間,照片拍的有些模糊了,看不太清他的臉。
但葉緋看到了他左手上戴著的一枚戒指,那素圈的戒指戴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好似有些暗芒,襯得這副模糊的畫面都有些溫。
葉緋無端笑笑,然后想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要干什麼。
那年真是如黎羨南早時跟說的那樣,本科生遍地,研究生也不怎麼吃香了,的在工作崗位和薪酬上也有現。
再往后看看,博士都能走特聘了,工資還能翻個倍。
要是黎羨南真有什麼困難,工資高,倆人也不至于過的太張,只是這念頭也就圖個一樂,又覺得,黎羨南怎麼可能舍得呢。
他送東西,則也是大五位數,六位數也常有,甚至還有那不知道幾開頭的七位數的包。
這人送個東西都這麼大手大腳,好似錢就是個數字,也想不到像他這樣的人,萬一站在什麼普通飾品店挑選個百來塊的東西得多違和。
葉緋想,做這個選擇,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們的以后。
選的專業,還是發給黎羨南的,他們的關系也好像一如既往地穩固,黎羨南空的時候,挨個給分析了下就業前景,
葉緋聽不懂,問他哪個就業更廣呢?
黎羨南給打語音,說我不是讀社科的,你喜歡什麼就讀什麼,就業不就業的,有我呢。
葉緋笑,選了一個告訴他。
黎羨南臨近掛電話前,又正兒八經地,“葉緋。”
“嗯?”葉緋那天在小西郊的客廳沙發上趴著,翹著看就業前景。
窗外,又有人來換繡球花。
只是黎羨南大抵是知道了葉緋會去小西郊了,讓換花的工人來換花的時候捎一束紅玫瑰。
不在呢,就放在客廳,在呢,就給。
玫瑰里也不只是玫瑰,黎羨南回回都讓花店給寫很上幾個字——
緋緋,我好掛住你。
“緋緋,”他低低嘆了一聲,仿佛人繾綣的呢喃,蹭過耳畔時讓心湖漾起波瀾,“我好掛住你。”
“那你早點兒用燕京話說給我聽啊。”彎著眼睛笑。
好像從來都沒當過真正的離別。
好像那只是幾年前兩人平平無奇的一個午后,黎羨南去忙工作,在西郊趴著準備雅思考試,一面翻看著真題分析一面等著黎羨南回來。
-
葉緋在倫敦大學學院學,租的公寓在VAUXhall,泰晤士河畔。
其實選這個學校的時候,葉緋也是有私心的。
想起某天夜里,黎羨南在那天跟說,在港城大學讀的金融,后來在倫敦大學商學院讀了研究生。
那天黎羨南還拉著的手跟說,現在開始,黎羨南是葉緋的了。
私心想把他走過的路走一遍,或許能離他更近一些。
葉緋拿到offer那天給黎羨南分——
我們要做校友了!只不過你讀的Msc,我讀的是PhD。
黎羨南就夸贊,“不錯啊,黎家祖墳冒青煙了,到我這兒娶個博士。”
電話那端,明明他那邊很不順利,他卻仍然會為下來。
好像很久前,用不太正經地腔調跟說話,說著還要吻過來,偏偏是跟自賣自夸,緋緋,我和別人可不一樣。
葉緋是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對人的呢?
大概是隨便撿起一片回憶,都全然是快樂的,從來沒有半點兒委屈。
是回想起那些事,每一件都讓真切的覺得,是真的被他好好著。
甚至于不見面的日子,如約而至的鮮花,每個月隨機的禮,盡管回的不太及時卻也仍然條條回復的微信,還有在港城開了四季的繡球花。
葉緋記得那家繡球花店車子的名字,有一次路過時下意識走進去,跟老板說,我要一束繡球花,淺藍的。
老板是個中年人,“咿”了一聲,“怎麼喜歡繡球呀,要不要玫瑰花?”
“不要玫瑰,要繡球,怎麼啦?”
“沒有呀,想起來這花也不熱銷呀,這麼多年就只有一個人一直在訂,好夸張哦,”老板娘是臺灣人,說話哎呀哎呀的,“你不知道那架勢哦,那還是幾年前哦,港城在下大暴雨,他說要很多很多繡球花,我說我們店里沒有這樣多,我問做什麼,他說要去燕京做造景,讓我聯系我們的花圃,那天港城三個花圃溫房里的繡球花都被他買走了……”
“……”
“你不知道哦,繡球很能喝水的,都蔫蔫的,我們送過去,他在飛機上泡了一路醒花,我們問他怎麼這樣急,他說是想哄朋友高興,那人真好呀,前兩年又提前打電話,說朋友在這兒讀書了,要我們把繡球花都給他留著,”老板娘一邊包扎一邊說,“所以我這就這些繡球可以給你了,就三支,明天我們還要送過去呢。”
葉緋聽著,明明該笑,卻覺得眼眶好酸。
那時都沒有將自己定位他的朋友。
他卻早就將列進了自己的生活里。
那天葉緋捧著一扎繡球花,老板娘為了給配花束,多加了幾朵洋牡丹,葉緋看的驚奇。
第一次見洋牡丹這種花,跟變魔似的,這花很不起眼,沒醒花前有點干枯,看著好像快死掉了,花頭又小又干枯,老板娘去花房里拿花,旁邊的都是醒好的洋牡丹,喝飽了水,整個花朵開的飽滿圓潤,大朵大朵的綻放,好似亭亭玉立的,很溫的.白,綴在繡球花束里。
“那旁邊的是損耗嗎?”葉緋問。
“不是呀,洋牡丹很貴的,有些人看著不起眼嫌棄的很,花頭指甲蓋那麼大,干的像損耗,又小又瘦,其實你帶回家好好醒花照顧著,千萬別放棄,開的特別漂亮,”老板娘給指指,“你看是不是,開得好漂亮呀。我都這種花,不起眼的小仙。”
葉緋聽的莫名有些想笑。
好像想起了那些年的自己,大三的時候還有些畏手畏腳,有點討好主義和小心翼翼,總是頻繁的失眠睡不好。
黎羨南也是耐心,跟在他邊這些年,看淡了很多,也變的自信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哪怕黎羨南不在邊,仍然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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