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隻點了一盞並不十分明亮的燈,是以有些昏暗,遠遠過去,靜立著的蕭靖北就似一杵著的木頭般,在旁人看來冷肅駭人的他,此時在止歌眼裏卻隻覺癡傻。
難道他今晚來這裏就隻是來發呆的?
真是個傻子!
止歌在昏暗中翻了個白眼,然後將手中的玉麒麟拋向蕭靖北,“接著!”
這玉麒麟是當初蕭靖北離開時留在水軒的,若是不知道這玉麒麟的作用,不過是一塊玉,收也就收了,但止歌既然知道這東西對安國公府的意義,也不好再留在手中,如今也算是歸原主了。
蕭靖北抬手,待看清手中的東西時亦不由一愣。
蕭靖北出生即喪母,隻能由國公府的仆婦照顧著,所以安國公蕭立中毒前十分疼這個唯一的兒子,這個年代的男人都有抱孫不抱子的說法,可蕭立卻從來沒理會這個,回到國公府之後隻要有空就時時將蕭靖北抱在手裏。
一個在戰場上廝殺了那麽多年的武將卻如此寵溺兒子,當時亦被不人稱之其為鐵漢。
蕭靖北三歲時第一次看到這隻玉麒麟就抱在懷裏再不肯撒手,安國公拗不過他,從此這玉麒麟便放在了蕭靖北時的玩堆裏,和木馬木劍之類的東西相伴。
安國公中毒來得太過突然,而且那時的蕭靖北才四歲稚齡,安國公這一倒下,國公府裏許多事都沒來得及對任何人待。
蕭靖北最開始是不知道這隻玉麒麟的意義的,年的記憶畢竟太過遙遠,甚至他幾乎沒想起自己時的玩裏還有這樣一個東西。
六年前決定去湖州查當年蕭立出事的況。蕭靖北也預料到他那位母親肯定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說不定就是個有去無回,所以才想著帶上一件有著與父親的共同回憶的舊件,也好有個念想。
於是,便從那堆舊玩裏翻出了這隻已經蒙塵十來年的玉麒麟。
在湖州被周語然的人發現了行蹤,被刺,重傷。遇到止歌時蕭靖北心裏其實早已有了死的覺悟。
隻是沒想到。在那帶著的夜裏,居然會有那樣一個淡然自若的自黑暗中走來,並在那絕境中救他於水火。
救命之恩自然不可不報。但當時的蕭靖北上除了還剩下些碎銀子,可以說是無長,唯一在他心裏有些意義的,就隻有那隻玉麒麟了。
所以。在離開水軒時,蕭靖北將玉麒麟留在了枕畔。
再後來。蕭靖北回到了京城,他那位母親看到他活著回京時麵上的愕然與懊惱,讓他現在想起來都仍覺心中痛快。
也就是在那不久之後,蕭靖北察覺到周語然和後的人似乎在國公府找什麽東西。甚至有好幾次,他都在自己院子裏發現了東西被人翻過的痕跡。
最初,蕭靖北也不知道周語然在找什麽。直到後來偶然一次聽到周語然提到“玉麒麟”幾個字,才恍然。原來他們要找的,竟是自己時的玩。
當然,這一次,蕭靖北不會再將那玉麒麟簡單的當父親給自己的玩了。
那玉麒麟,一定有什麽特殊的作用,而且是不可替代的作用,若不是如此,以周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又何需如此費盡心力的尋找呢?
但即使知道這玉麒麟可能很重要,蕭靖北也沒想過去取回來,那可是他給救命恩人的謝禮,又如何能送出去之後再要回來。
蕭靖北也沒想到,六年之後,他會與當年的救命恩人再遇。
甚至說起來,止歌一家之所以會重回京城,這其中雖然有止歌的謀劃,但也與蕭靖北有一定的關係。
蕭靖北的諸多思緒其實也就一瞬而過,再看了手中的玉麒麟一眼,他揚手便將其扔了回去:“謝禮。”
就如同蕭靖北這個人給外人的覺一般,他的聲音磁中帶著淡淡的冷意,但聽在耳中又不會讓人覺十分冰冷,反而有種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涼意,不由自主的就讓聽者覺得耳朵都一陣舒適。
止歌一把將飛過來的玉麒麟接到手中,然後挑了挑眉,衝著蕭靖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你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用?”
於影中的蕭靖北沉默半晌,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但大概猜出應該很重要。”隨即語氣稍顯急促地道,“即使知道,既然已經當作謝禮送給你了,那這東西就是你的。”
止歌眼中閃過一道亮。
大武朝立國之前那十來年的征戰,寒素與趙天南幾乎是並肩作戰,那些開國功臣將領中有很多人將自己的敬意與忠誠獻給了子之的寒素,但趙天南同樣得到了許多人的擁護,而那些擁護趙天南的人之中,很大一部分因為寒素的兒而對嗤之以鼻。
若說趙天南麾下那麽多人當中,能數出兩個能讓看得過眼的,那便是老威遠侯和安國公蕭立了。
蕭立其人不僅在戰場上勇武過人,而且對趙天南無比忠心,更是趙天南麾下那群武夫之中難得的頗有智慧之人。
如今看來,眼前的蕭靖北至在“信”之一字上非常肖其父。
眼波流轉,止歌道:“當初大武朝初立,曾經建立了一支有名的麒麟衛,而且是從各大親衛和軍中選最頂尖的將士建立而,又經過特殊的訓練,較之尋常將士,用以一擋十來形容半點也誇張。”
在昏暗中準確的攫住蕭靖北的雙眼,止歌道:“麒麟衛建立的初衷便是作為皇帝的私兵,被當今皇上予最信任的下屬,由此人直接向皇帝負責。為了防止有人打麒麟衛的主意,自打建立之日起,所有麒麟衛要記住的第一條規矩。就是隻認印信不認人,若是見不著印信,就算是皇帝親至,也無權命令他們做任何事。”
黑暗中,聽到這些當年的辛,蕭靖北猜到了什麽,即使他向來冷靜。這時呼吸聲較之平時也不由稍稍急促了些。
止歌也不賣關子。盯著蕭靖北的雙眼,緩緩揭開謎底,“那個皇帝眼中最值得信任的臣子。麒麟衛第一任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任的首領,就是你的父親蕭立。而號令麒麟衛的印信,就是這玉麒麟。”
心中埋藏了許久的疑終於被解開,蕭靖北心裏一陣恍然。
怪不得。一向心大的周家,即使過了這麽些年也沒停止過搜尋這玉麒麟。
玉麒麟失蹤這麽多年。麒麟衛便似斷了線的風箏般,即使是皇上也無法掌握,當然要急著將玉麒麟尋回。
至於周家,他們要找玉麒麟衛究竟是為了送還給皇上。還是為了謀私,恐怕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就算這樣,”止歌晃了晃手中溫潤的玉麒麟。嗓音在這夜中顯得有些低沉而諳啞,“你仍然要把這玉麒麟給我嗎?”
蕭靖北麵上現出幾許猶豫。
他知道他想做的事若是說出來會有多驚世駭俗。他想要達目的也的確需要手中掌控更多的力量,有了麒麟衛在手,他無疑會省下許多力氣。
可是……
猶豫隻是那麽一瞬間,下一刻,蕭靖北便堅定地點頭:“給你。”
既然已經當作謝禮送出去了,那便是有了承諾,即使他為此要多走許多路,他也絕不會將玉麒麟從止歌手中討回來。更何況,若不是止歌當時出手相救,他早就在那個暗夜裏死於刀下了,又哪有機會站在這裏與止歌討論玉麒麟的歸屬。
做出決定之後,蕭靖北心中亦一片輕鬆,不過隨即,心裏卻浮上更多的疑。
看止歌的樣子,如今定然尚未及笄,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大武朝立國時都還未出生。就算當時就已經出生了,這些消息明顯不是普通人能耳聞的,那麽,又是從哪裏得知這些辛的?
蕭靖北北是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長年冰冷的臉上浮現出好奇寶寶般的疑,那種反差萌讓止歌差點沒笑出聲來。
止歌把玩著玉麒麟,在燈下顯得格外瀲灩的紅輕輕揚起,似笑非笑道:“因為我活了三輩子啊,活的時間長了,總有機會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特有的清亮嗓音裹上一層淡淡的低啞,就像是最上等的綢自指間輕輕落,聽在蕭靖北耳裏,讓他雙耳不由微微了,食指亦微屈,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下想要挖耳朵的衝。
心裏突如其來的異,蕭靖北莫名的耳發燙。
懊惱的同時,亦暗自慶幸房裏線昏暗,不會讓自己的異樣被止歌看到。
將心裏這莫名其妙的反應下,蕭靖北才反應過來止歌方才說了些什麽。
活了三輩子?
這樣的理由他當然下意識的以為止歌這是在說笑,想到在他的印象中清淡的也會與他說笑,蕭靖北隻覺耳傳來的熱意更甚,讓他覺得狼狽的同時便想要轉移話題。
這一想,倒還真他想起了心裏的另外一個疑。
“湖州來的楊夫人,是你?”蕭靖北遲疑著問。
自打楊夫人傳出關於趙君的流言,蕭靖北心裏便有了這樣的猜測。
雖然,他心裏也很清楚,隻因為楊夫人是來自於湖州就將之與止歌聯係起來,這個猜測實在很沒道理。
說起來,楊夫人在他之前將關於趙君的流言傳遍京城,確實變相的幫了蕭靖北一個大忙,甚至在他隨後揭開趙君的真實份後,大部分人都慣的認為這也是楊夫人傳出來的,倒楊夫人有苦難言的替他背了個大大的黑鍋。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暴份。
想到這裏,蕭靖北看向止歌,一雙眼被微弱的燭照得晶亮。
止歌握著玉麒麟的手下意識的了。蕭靖北這副樣子好像一隻等待主人安的大型犬,好想他的頭……
咳咳,下手的、,止歌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地道:“你派到湖州來查探消息的人行之時不夠小心,被我的人察覺了,所以我確實是順手推了一把。”然後話鋒一轉。“對了。你手下那些人水平可著實不怎麽樣,你確定不把玉麒麟拿回去?要知道麒麟衛裏麵的人可不是你手下的人能比的。”
蕭靖北抿了抿,再次重申:“玉麒麟已經是你的。”
真是個傻子!
止歌第二次這樣歎。於是便也不再問了。
麒麟衛雖然厲害,可是比起一手訓練出來的暗衛,仍有一段差距,所以對周家急找到的玉麒麟倒也生不出占有之心。
就當。暫時替蕭靖北保管吧。
若真還給了蕭靖北,一旦被人發現東西在他手上。他還不一定保得住。
周家那裏就不提了,若是消息傳到趙天南耳裏,這玉麒麟恐怕也隻有出去這一條路。
屋子裏便就此重歸安靜,兩人一坐於床上。一立於角落,雖然都不開口,倒也奇異的並不讓人覺尷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止歌突然問道:“趙君進到威遠侯府時,你剛剛出生。按理說,你們應該是素不相識的,就算趙君這些年一直通過周語然與京城保持著聯係,也不至於讓你傳出流言揭的份。”
“那麽,你這樣做,目的是誰?”
蕭靖北默然,心裏卻在歎止歌的敏銳。
這個問題,先前聞越與寧修宜也問過,當時蕭靖北的拒絕回答還讓聞越差點發脾氣。
但當問這個問題的人變了止歌,也許是因為當年的救命之恩,也許是因為旁的什麽,蕭靖北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等了許久沒等到蕭靖北的回答,止歌揚了揚眉:“周語然?”
沒等蕭靖北說話,便否定這個答案:“揭趙君的份對周語然並無多大壞,與趙君保持通信,這一點讓人指責不到上。那麽,就是趙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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