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蘭兒低首撥弄著袖口珍珠,“皇上何必站在雨中?”
龍霄霆慢慢走至屋檐下。夜更濃,雨水擊打在屋頂上,仿佛奏響纏綿一曲。他握住的手,他的掌心火熱,卻無法溫暖的冰冷的手。眸中滿是痛悔,他突然道:“蘭兒,每逢下雪你都痛不生,雪貂之毒,是我對不起你。龍騰找到小夕,從前的事我都知曉。”
霜蘭兒微愣,旋即微笑,“雪貂之毒?這不算什麼,正好年年提醒我,當年是何等無知!”
龍霄霆沒想到會這樣說,眸霎時如死灰。
霜蘭兒一步步靠近他,抬頭直視他,往事在眼前翻涌。四年時并不長,可對他們來說,卻比這一生還要漫長。對他過心嗎?無疑是的。曾經無數深夜,想著若有一天他知曉真相,會是何種場景。可當這天來臨時,真相對已毫無意義。滿心惦念的,已是另一個人。
走到他前,邊綻開一抹最迷人的笑容,“霄霆,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曾為你生下孩子的份上,吻我一次。”
他神容,俯,薄輕輕覆上。輾轉一吻,他只覺心神都隨之飄飛,意識漸漸模糊。
驟然將他推開,他不知,的上沾染了劇毒,足夠令他們兩人都喪命。龍騰葬火海,龍霄霆奪位,讓將這一切都結束。邊勾起冷笑,“龍霄霆,你做夢都想不到,我將毒藥染在上!”止住笑,輕輕湊近他耳畔,字字如鋒芒,“去死吧!我會在地獄最底一層,等著你!”
龍霄霆狠狠一怔。猛地,他摟住的肩,再度吻上,不斷地掙扎,他雙臂越收越。雨聲淅淅瀝瀝,他的心“砰砰”跳得凌,每一次跳,都能牽蝕骨的痛。一吻纏綿熱烈,反反復復,他只想將上毒盡數吻去。如果,真有地獄,只需他一人去……
良久,他終于放開。他們呼吸都是紊的,的手揪著他襟,他竟不敢,只怕自己細微的作,都會令突然放手。他深深害怕著,只要放開,那就是一生一世。
燈籠灑下淡淡的黃,照耀得臉更加蒼白,霜蘭兒突然哆嗦了下,猛地松開他。像是終于反應過來,揚手就給了他一耳。他再度吻,目的知曉,卻不愿去那樣想。
龍霄霆不躲不避,“啪”清脆一聲,臉頰緩緩浮起指痕。
霜蘭兒怒吼著,眼淚涌出來,“龍霄霆,這一掌我早想打你。霜家秋家太子迫多年,我爹霜連走時,對人世毫無眷。他的,浸我裳……你混蛋!你不是想為我娘報仇?如今所有人都死了,你滿意了?”
他默默著,的眼淚不停地涌出來,胡著,他試圖替拭去眼淚,揮開他的手,“走開。”
“蘭兒……”龍霄霆痛聲喚著,突然頭一甜,邊溢出鮮,是毒發了。
“啪啪”幾聲連連擊掌,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
霜蘭兒亦中毒,忍住口疼痛,疑去。
屋檐上燈籠出一點,照著眼前紛落的雨滴,更遠之,則是幽深的黑暗。
一人自幽暗走出,清俊的容貌,竟是太醫沈沐雨。他并沒撐傘,全,著龍霄霆大笑起來,“我來的真是時候,看了出好戲。不過還不夠彩,我再給你們補上一出。”說罷,他拿出兩枚黑藥丸,分別遞給龍霄霆及霜蘭兒,道:“‘一夜忘’解藥。有些事你們也該想起來了。”
藥丸。霜蘭兒只覺頭昏沉沉的,眼前場景走馬燈似轉著,記憶的芒不斷閃爍,忽然,像是驚呆了,全僵住,那夜龍霄霆正解開的衫,卻突然一不,昏睡過去,看到兩道影,是沈沐雨與著墨,他們打暈了。天,與龍霄霆什麼都沒發生,那君澤?潔自好,唯有皇帝壽宴與龍騰被陷害捉在床的那夜,難道君澤是龍騰的兒子?子狠狠一震,接著全抖,像是晴天霹靂在耳畔轟然劈下。
四下里靜寂。
霜蘭兒猛地抬頭,見龍霄霆眸平靜,驚異道:“你不覺得震驚,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龍霄霆并不否認,目寂寥地向宮燈,“那一箭后,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我自己尋找‘一夜忘’解藥。”他沒繼續說,不在了,他怎舍得忘他們之間每一點、每一滴。
沈沐雨更驚,“你早就知道我的份?”
龍霄霆淡淡一笑,“十幾年前,秋景華與母妃讓霜連毒害太子,東窗事發,霜連只是被貶。真正無辜累的,是當年的太醫院統領,沈老太醫。”
“呵呵。”沈沐雨面上劃過狠厲,“你別假惺惺,秋端茗保住霜連,讓我爹承擔下一切。沈家世代名醫,我爹一生效力朝廷,最后落得個五馬分尸,滿門抄斬的下場!一百多條人命,死無葬之地!若不是……”
龍霄霆接過話,“若不是你與你妹妹著墨,出生時便過繼給沈老太醫的摯友,只怕你們也不在人世。沈老太醫摯友恰好也姓沈,名喚沈環林。他將你們辛苦養大,讓你從醫,考取功名。又安排著墨王府為宮。只為有著一日查出真相,替沈家沉冤昭雪。沈沐雨,昔年的事,我已查清,替沈老太醫平反的詔書亦擬好。”
沈沐雨愣了愣,旋即發狂般大笑,“龍霄霆!平反冤案能還回沈家一百多條人命?你不要裝圣人。這些年秋家所作所為你不是不知,為了對付太子,你還不是睜只眼閉只眼!告訴你,我要秋家的人死絕!你上流著秋家骯臟的,不配當皇帝!人在做,天在看!你終于有報應!唯一的兒子都不是你的脈!”
霜蘭兒見沈沐雨神癲狂,連忙問道:“我不明白,我的孩子……”
沈沐雨冷笑道:“也好,讓你們做個明白鬼。秋端茗陷害你與龍騰,哪知事后,我竟察覺你有了孕。我擅長婦疾,孕十日便能以金針斷出。我在你藥中加了一味藥,擾你的脈息,令你自己不能發覺。說來也巧,我正尋思如何利用這件事,秋端茗竟提出讓你為龍霄霆誕下子嗣。我知道機會來了,我給了秋端茗一張生男方,又說你七日后適合孕。你們兩個真有意思,同時跟我要‘一夜忘’,若你們只是單單一人要,我是不會給的。我在‘一夜忘’里還加了迷藥,當夜你們倆相繼昏睡,我與著墨便將你們做曾歡好過得樣子,一切天無。”
霜蘭兒道,“我質寒,平素月信不準,難怪讓你鉆了空子,瞞住我。”
沈沐雨向龍霄霆,“你早知君澤并非你親子,緣何不揭穿我與著墨?”
龍霄霆邊尚在淌,微嘆道:“你所做有可原,我不想追究。”
沈沐雨冷笑:“我卻不想放過你!我要等著看你,慢慢死,怎樣死。”
龍霄霆口劇烈地疼,依向門邊梁柱,“你要我死,我無異議。蘭兒無辜,求你救救。”
沈沐雨眸冷漠,“的確無辜,我也同。可我剛才知道,也是秋家脈,那就怨不得我,你們一起下地獄吧,哈哈!”
龍霄霆眸中大慟,艱難道:“不,是害著,秋家的事從未參與,求你救救。”
“不用說了。”霜蘭兒口亦疼,著龍霄霆,“這毒熬不過天亮。我雖中毒比你淺,可我服毒比你早。所以,你不用再說。”指向屋檐懸掛的七盞蓮花燈,輕輕道:“七盞燈意在引魂,我今日來,就沒想活著離開。”
“父王!”
突然,稚的聲音響起。
霜蘭兒猛地回頭,驚得無以復加。雨中一個致小人顛顛跑來,一頭扎進龍霄霆懷中。
龍霄霆亦是愕然,忙拭去邊跡,“君澤。”
霜蘭兒瞧見著墨跟來,驚道,“著墨,你怎將君澤帶來了?孩子是無辜的……”
語未畢,著墨打斷,“君澤嚷著要下山找你,所以我就帶他來了。”
霜蘭兒眸框潤,滾燙的淚水,山中相,君澤雖慢慢接,卻也不曾喚過娘親,總是冷冷淡淡。心灰意冷,無牽無掛,如今想離開,君澤卻思念,可已服毒,這何以堪?
著墨嘆道:“其實,我瞧見你配藥,換掉其中一味草藥。你們中的毒并不烈,不會有事。”
霜蘭兒僵住,喃喃道:“著墨,你為何要幫我?”
著墨幽幽一嘆,“其實我也并非完全幫你,我有私心,我亦想通過你揭穿秋可。我一直疚,你的遭遇我都清楚,卻從沒說出來。我實在不忍見你拋下君澤尋死。”
沈沐雨突然狠狠一掌扇在著墨臉上,怒道:“你居然幫他們,我們全家一百多條人命,誰來償還?”
著墨力爭,“哥哥!真的夠了!秋家倒臺,爹爹沉冤昭雪,我們還有什麼不滿足?你若殺了皇上,搖江山社稷,我們才是千古罪人!蘭兒何其無辜,至始至終都是害者。”
沈沐雨指著龍霄霆恨聲大吼:“我不會放過你!”他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只瓶子,“我從秋可那弄來了火寒毒,正好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眼看著毒藥向龍霄霆潑去,霜蘭兒猛地抓住沈沐雨的袍,大喊道:“不要,君澤會有危險,不要!”
可潑出去的水,哪能來得及收回。
那一刻,龍霄霆雙臂環籠,將君澤抱在懷中。
電火石間,一道黑影閃過,擋在龍霄霆面前,將火寒毒盡數擋下。
眾人不防變故,看清來人,俱是一驚。竟是消失很久的秋可,將火寒毒盡數擋下。
君澤最先反應過來,見秋可臉慘白,“哇”一聲大哭,“母妃,你怎麼了,哇……”
龍霄霆沒想到秋可竟躲在醉園屋中,亦是震驚,“你怎麼來了?”
雨漸漸小了,空氣里死水般靜。
秋可似是很痛,臉近乎明,微弱地開口:“霄霆,你每年都在醉園過中秋,我只想瞧你幾眼……”
語罷,連連咳嗽,痛幾乎蒙住呼吸,仿佛凌遲,一時似置冰窖,一時又似被烈火蒸烤。突然一笑,“當年我給姐姐灌下火寒毒,如今我也嘗到這滋味,這是我的報應……霄霆,我是真的你啊。可我知道,你從未過我,姑姑讓我們圓房,你卻推……那時我就知道,我永遠都得不到你了。我多傻,我才知道,原來霜蘭兒才是姐姐的兒……好,如此我輸得心服口服……我不能生育……我真心喜歡君澤……本來我們一家三口會過得很好……”吃力地轉頭,向霜蘭兒,“即便死,我依舊恨你,霜蘭兒!”
霜蘭兒默默立在風中,一言不發。
秋可逐漸倒下,伏在地上,痛得不能自己。
君澤哭得更兇,“我不要母妃死,不要啊!”
秋可吃力地手上君澤稚的小臉,“君澤乖,才是你娘親,是我從手中奪了你,你喊一聲娘親。今后我再不能陪你,你要聽的話……”
君澤輕輕點頭,著霜蘭兒,終于喚了聲,“娘親。”
霜蘭兒心中一酸,落下淚來,手將君澤摟在懷中。
秋可眸中晶瑩一閃,再無眼淚落下,只著龍霄霆,“霄霆,你恨我嗎?”
龍霄霆輕輕搖頭。他不想再恨,他恨了那樣久,究竟得到什麼?若說恨,他只恨自己。
秋可仿佛很倦,角含著微笑,頭緩緩落,再無聲息。
“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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