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早點生個小娃娃吧

“五妹妹會夢見什麼？”

風昭然反問。

薑宛卿：“我……我的夢都是七八糟的, 做完就忘了，都記不得了。”

“五妹妹有沒有夢見過西山別宮？有沒有夢見自己一直在拍門，卻怎麼也拍不開？”

風昭然問, “……還一直求孤開門。”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微微低沉。

“！！！”

薑宛卿心慌了，但好歹臉上穩住了, “這誰記得？我就記得小時候總是拍小娘的門, 小娘卻不在。”

風昭然的視線在臉上停了一會兒，沒有再問了。

薑宛卿埋頭喝粥，暗暗心驚。

他這是夢到前世了？

他會想起前世的一切嗎？

會發現和前世不一樣並覺得可疑嗎？

“五妹妹。”

風昭然忽然開口。

薑宛卿一頓，看向他。

“記得吃菜。”風昭然, “別喝粥。”

薑宛卿：“……”

還沒到午飯時候，郭茂林就過來了。

這次有備而來, 車隊準備得更為豪華，還專程帶了廚子與伎，預備等趙預打到獵之後就地烤，盡興取樂。

荒宅雖荒，好歹可以借用廚房, 廚子先帶著酒水食材去準備。

薑宛卿抱著小橘, 有點張。

“再擼它要禿了。”風昭然提醒。

小橘的脾氣比小貍不知道好多倍, 哪怕被擼禿了也不會離開主人的懷抱。

不過薑宛卿還是停了手, 換了個姿勢抱它。

風昭然：“你夜裏沒歇好, 要不要睡個午覺？”

薑宛卿心中正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忍不住問道：“……殿下覺得這時候我能睡得著嗎？”

風昭然沒有說話了, 但他看上去似乎也有點煩躁不安。

薑宛卿很理解, 畢竟他才是主要擔責的那個人。這事一旦被捅了出來, 皇帝和慶王立刻就要放鞭炮慶祝，終於可以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罪名搞死風昭然，而不用被朝堂上的清流上奏章死。

隻見他盯著上的小橘半晌，又開口道：“你抱那隻太久了，換這隻吧。”

他把小貍拎過來。

小貍在他手裏老老實實的，一看自己有可能被塞到別人手裏，立即張牙舞爪。

“……”薑宛卿心說你張就張，能不要折騰小貓嗎？“不用，小橘好。”

小橘能吃能睡不，一心一意地長，抱在手裏圓滾滾地一坨，此時正趴在薑宛卿肩上。

薑宛卿低低地“啊”了一聲。

小橘一直在肩上拱來拱去，這會兒忽然啃上了的耳墜，邊啃邊吸，爪子還開始在薑宛卿肩上踩。

薑宛卿第一次到這種待遇，還沒反應過來，風昭然已經出手如電，著小橘的後頸把這一團橘拎了起來，扔回窩裏。

小團似有不滿，在窩裏喵喵。

“它是不是了？”薑宛卿問。

“不用管。”風昭然麵沉如水，直接拿袖子給薑宛卿耳朵。

的耳墜小巧圓潤，不知是被吮吸過還是他過的原因，此時開始泛紅，像一枚瑪瑙。

風昭然盯著這耳墜半晌，忽然道：“方家村有沒有醫？”

“？”薑宛卿，“不知道，做什麼？”

“閹了它。”

薑宛卿心說村子裏的人養貓並不怎麼喂養，都是等著貓抓老鼠的，誰會閹貓啊？

但風昭然的臉很不好看，把小橘扔窩裏還不甘心，抱起窩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

薑宛卿覺他好像在跟這小貓置氣，但想想又覺得匪夷所思，提醒道：“……你屋裏沒炭盆，它們怕冷。”

風昭然冷冷道：“它們大了，沒那麼怕冷了。”

薑宛卿：“……”

不過經過這麼一打岔，薑宛卿心裏沒那麼張了。

廚房裏不停地飄出香與菜香，但要宴請的客人們一直沒有來。

薑宛卿與風昭然倒是先去飽餐了一頓，然後還給未未帶了一份。

這些日子雖然一有未未的獵，二有方家村買來的菜蔬，但到底都是鄉野口味。

風昭然倒罷了，對口腹之向來沒有什麼念想，薑宛卿卻是麵對久違的致菜肴食指大，肚子都撐圓了。

未未則是把各點心吃了個飽，吃完幸福地癱在椅子上肚子。

薑宛卿歎息：“罷了，死也是個飽死鬼。”

風昭然皺了一下眉頭：“慎言。”

薑宛卿訝異：“殿下還忌諱這個？”

風昭然：“快過年了，須討個吉利。”

薑宛卿：教了。

隨著天越來越暗，薑宛卿也越來越放心。

深夜時分，郭茂林找到了骸骨。

但落山太大，又花了一天時間，才將骸骨找齊。

已一堆白骨，別說看不出傷的痕跡，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衙役們眾口一詞，咬定了他們已經反複勸阻，但趙碩三人還是執意進山。所以才有此難。

郭茂林當場就暈了過去。

廚子和伎全白費了，更沒有人在意廚房裏的滿滿當當的食材，牛、羊、豬、、鴨、魚並各蔬菜點心，還有十幾壇酒。

薑宛卿忍不住有點懷疑，難道是老天爺看未來天子在此難，心中不忍，所以特地派人送東西來，讓他們過個好年？

趙碩去世，對於慶州來說自然是一樁大事，廢棄的道上接連有好幾拔人往來，似乎想尋找出某些蛛馬跡。

但一切天無——衙役們不可能謀害趙碩，被貶謫的太子與太子妃不僅自難保還手無縛之力，更沒有嫌疑。

所以元兇隻可能是山上的猛。

不管桐城與姚城如何震，除夕如期而至。

方家村有人在城裏做賬房，回家過年了，全村的人都請他寫春聯，方嫂也替薑宛卿請了一份。

對聯的活派給了未未。

薑宛卿把漿糊和對聯給未未，就忙著去給風昭然打下手。

不一會兒未未拎著漿糊進來，打開紗櫥找麥芽糖。

薑宛卿原以為他隻是饞了找糖吃，沒想到他是把拿出來的麥芽糖往漿糊裏放。

薑宛卿嚇一跳：“幹什麼？！”

“一點都不甜，不好吃。”未未苦著臉道。

愣了半晌之後，薑宛卿的眼淚快笑出來了。

仡族是不過春節的，風昭然又是個能把一切節日過得冷冰冰的主，未未完全不知道春節要做什麼。

薑宛卿先教未未春聯，然後和未未一起包餃子。

上一世這個除夕過得異常慘淡，當時薑宛卿總覺得欠了風昭然一頓餃子，因此在找到方家村之後，很快便買到麵，跟方嫂學著怎麼包餃子。

調餡麵什麼的都很順利，直到搟餃子皮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那些麵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會在搟麵杖上撕不下來。

最後端上來的是一大鍋薺菜末麵片湯。

這一回薑宛卿單純是想重新挑戰一下。

而且風昭然是的底氣——這人簡直沒有不會的東西，就算依舊搟不好，也可以給他兜底。

果然，這一世薑宛卿在搟皮這一關上重蹈覆轍了。

“殿下！”

扭頭。

鍋裏正在燉湯，湯已經呈金黃，蕈幹的香氣也完全被激發了出來。

風昭然嚐了一口濃淡，蓋上鍋蓋接著燉，了手走過來。

薑宛卿麵的時候出了大力氣，發髻有點鬆散，一縷鬢發散在頰邊。

風昭然順手替將那縷頭發別到耳後，再替蹭掉鼻尖上麵沾著的麵，最後才接過手裏的搟麵杖。

他這幾個作做得自然而然，倒把薑宛卿搞得有點僵——隻是單純喊他來救場的。

風昭然搟了一個試試，道：“應該是水多了。”

他重新了麵，然後嚐試著搟出了一隻餃子皮。

第一隻有些歪歪扭扭，不是很平整。

第二隻基本平整，也很像模像樣了。

第三隻搟出來已經和方嫂搟的有得一拚，又圓又平。

薑宛卿不得不承認老天著實有點偏心，不單給了他一顆好使的腦袋，還給了他一雙特別聽話的手。

“想學？”風昭然抬眼看薑宛卿，“過來，教你。”

薑宛卿從風昭然手裏接過搟麵杖。

“先別急，餃子皮要搟得圓，麵劑子須先得圓。”風昭然拿起一隻麵劑子做示範。

薑宛卿開始跟著他學。

未未瞧得有意思的，也學著兩人沾了點麵，拿起麵劑子起來。

然後風昭然走到薑宛卿後，一手握住薑宛卿的左手，一手握住薑宛卿的右手，教用搟麵杖的一端去將圓的麵劑子搟平。

薑宛卿發現自己等於整個人靠在他懷裏，他低著頭，聲音就響在的耳畔，溫熱氣息拂在的耳尖上。

“看好，右手不轉，左手轉，麵皮的位置調整，慢慢就圓了，就這樣。”

一隻渾圓的餃子皮誕生在兩個人的手下。

“學會了嗎？”風昭然問。

他問得舒緩認真，眉眼寧定，仿佛隻是單純地教搟餃子皮。

薑宛卿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急於擺眼下這種親，連忙點頭：“會了。”

風昭然便鬆開了的手。

隻是離開前，他忽然低頭湊近：“五妹妹，很熱麼？”

薑宛卿，“……怎麼會？”

風昭然的手指輕輕刮了刮薑宛卿的臉：“那麼怎麼臉紅了？”

薑宛卿：“……”

薑宛卿：“……想想確實有點，畢竟灶裏燒著火，廚房就是暖和。”

風昭然眉眼裏那點寧定全化作了笑意，這笑意浸在廚房的煙火氣裏，有種格外溫暖的覺。

他正要說話，未未忽然在旁邊催促道：“別顧著說話，還搟不搟了？”

他都好一長溜的麵劑子了！

*

夜幕降臨之時，除夕大餐也上桌了。

風昭然燉了濃濃的湯，鹵了牛，烤了羊排，紅燒了一條魚，炒了兩個小菜，另外應未未的強烈要求，做了個拔紅薯。

風昭然也是有條件的：“過完年你就長大了一歲，以後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

未未不滿：“誰是小孩子？”

風昭然直接放下紅薯：“菜夠了，不必再做了。”

未未：“好好好，小孩子就小孩子。”

薑宛卿則拌了一道折耳。

未未抱了酒來。

南疆酒烈，人人皆有好酒量，未未也不例外，這些酒放在牆角，薑宛卿已經見他有事沒事就喝過好幾回了。

薑宛卿酒量一般，隻應景喝了幾口。

風昭然從前喝酒之前一定會服藥，所以薑宛卿一直覺得他酒量肯定也不大好，結果這回沒有藥服，他和未未居然喝了個平手。

薑宛卿忍不住問道：“殿下，你酒量這麼好，為什麼每次喝酒還要用藥啊？”

“以防萬一。”

風昭然說著，問道，“五妹妹怎麼知道孤用藥？”

薑宛卿雖然已經有了一點酒意，但腦子還清醒，道：“大婚那天我看你用過啊……嬤嬤說那是防醉酒的。”

風昭然應該是被糊弄過去了，沒有再問，端著酒碗，輕聲道：“從前在宮裏，每一次喝酒都可能是生死路上走一回，所以絕不能醉。但在這裏不一樣，孤醉便醉了，你們都會陪著孤的。”

薑宛卿懷疑他有點醉了。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遙遠而沉悶的聲響。

未未耳朵最靈，反應最快，立即上了房頂遠眺。

薑宛卿知道那是方家村的竹聲。

上一世就在除夕之夜聽到這樣的聲音，才確定山的那一麵有人煙，過完年便開始試圖翻過落山，直花了一個多月才找到路。

“那是什麼？！”

未未的聲音裏滿是驚奇。

薑宛卿也出來，看見落山那邊的天空忽然紅亮了一下，轉瞬又熄滅。

“是煙花。”

“我知道煙花，皇宮裏有好多。”

未未站在高高的屋脊上眺，“原來遠看煙花是這樣的啊，好像比皇宮的還好看呢。”

京城燈火通明，煙花相形失，自然不及這荒野之，天地俱黑，所以煙花華燦爛，能蓋住整片星空。

薑宛卿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風昭然的聲音在後響起。

“可惜我們沒買煙花，不然這時候放起來一定很好看。”

“忘了買麼？”

風昭然是隨口一問，然後就見薑宛卿回過頭，一臉幽怨地著他：“不是忘了，是沒錢了。”

一路采買之後，剩下的錢本來就不多，而今荒宅裏單是吃飯的就有三個大活人，連小貓都得吃蛋黃。

風昭然：“…………”

“要是我還能有件什麼首飾就好了……”薑宛卿喃喃，“出來的時候怎麼就沒多戴一點釵子呢？”

風昭然低下了頭。

看起來像是被這話紮到了心？

也許也有一般男子的自尊與驕傲，被人養可能覺得很沒麵子，被人抱怨沒錢更覺得難堪。

雖然薑宛卿覺得風昭然本不像是這樣的人，但既然人家頭都低下了，大過年的，也不便再說這種喪氣話，轉頭大聲向未未道：“下來吃餃子啦！”

餃子已經煮好，熱騰騰地剛出鍋。

較為鮮明地分為兩種，麵發白的是薑宛卿搟的皮，厚，嚴實，半點也看不出裏麵有什麼餡。

澤淡綠的是風昭然後麵來接手的，薄，出裏麵薺菜餡的。

未未在嚐出兩種餃子的差別之後，開始專門挑皮薄的吃。

“……”薑宛卿，“未未，小孩子不單不應該，更不應該挑食，知道嗎？”

未未：“……”

“這些餃子裏麵有一枚銅錢，誰吃到了，明年誰的運氣就最好——”

薑宛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咯”地一下，未未皺著一張臉從裏拿出一枚銅錢。

“看來未未一定能心想事！”薑宛卿笑道，“趕快許個心願。”

知道未未的心願是早日是回南疆和家人團聚。

這個心願明年未必能實現，但將來風昭然功主京城，未未自然便能如飛鳥投林，飛回家鄉。

結果未未想了想，道：“那你們倆明年生個小娃娃吧。”

薑宛卿一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麼？”

風昭然則拈起酒杯，無聲地笑了一下，“為什麼？”

未未真誠道：“等你們有了小娃娃，就不會來管我不，挑不挑食了。”

*

大年初一的時候，荒宅迎來了客人。

“宛卿妹子！”

聽到聲音的時候薑宛卿還有點不敢相信，走到門外才發現真的是方嫂。

方嫂後跟著金寶和銀寶，手裏提著籃子，籃子上蓋著紅紙，裏麵是才做的蒸糕，每一塊上都用筷子點了一點紅印子，看上去十分喜慶。

薑宛卿又驚又喜，連忙把母三人往裏讓：“你們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你給我們送了年，我們自然要來拜年才是。”

郭茂林那次留下來的食材太多，所以薑宛卿和未未送了一些給方嫂，就當是送年的意思了。

方嫂笑道，“你這裏說難找也不難找，統共隻有一條路，我沿著那條路一直走，就到這兒了。”

金寶和銀寶也訝異地打量著這座荒宅。

“這裏好大啊。”金寶道。

“這裏好破啊。”銀寶道。

金寶便教導妹妹：“可不能說人家家裏破。”

“可真的很破啊。”銀寶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