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沈尚直用帕子了一把臉上的征塵,正了正頭上的三樑進賢鑲玉冠,又扯了扯上的紫袍玉帶,表張地問副將武昭輔,“怎樣?”
武昭輔立刻道,“侯爺威儀棣棣,正氣凜然。”
沈尚直不放心,“這會不會嚇著彥義?老夫換常服?”
武昭輔跟了侯爺三十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心中一陣酸,笑著安道,“您不是說要給小公子撐撐門面麼?再說馬上到長亭了,您也來不及換了。”
馬上要到長亭了?沈尚直挑車簾,一眼就從遠長亭站著一羣人中,找到了他的孫子沈戈,不住老淚縱橫。
長亭,生子拉了拉上的新裳,張地問沈戈,“哥,是咱祖父到了麼?”
“嗯。”沈戈聲音嘶啞,看著車簾挑起,快步迎了上去。
“停車。”見到孫兒過來了,沈尚直立刻命令車馬停住,跳下馬車走了幾步,便忍不住跑了起來。
長亭的人和護送武安侯的侍衛停住,看著這對爺孫跑向對方。
“祖……”
沈戈跑到祖父面前剛喊了一個字,還未來得及跪下,就被祖父一把摟進懷裡,覺到祖父都在抖,沈戈的眼淚刷刷就掉了下來。
“彥義,沈戈,我的孫兒,是祖父眼瞎,前年沒認出你來……你這些年吃苦了……祖父……祖父……”沈尚直抱住孫子,失聲哽咽。
能言善道的沈戈這會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以前他沒覺得自己過得有多苦,但這會兒被祖父抱著,他心裡忽然涌起無盡的傷痛,眼淚刷刷往下掉。
見此境,衆人無不落淚。
哭了良久,沈尚直才止住悲聲,拍了拍沈戈的肩膀,“一年半多不見,戈兒長高了,也壯實了。”
前年八月初五,他們乘坐林家客船從郝連寨外觀音廟,歷經險阻到了宣州城。沈尚直與沈戈在碼頭上一別至今,已有一年零七個月。
沈戈含淚帶笑,“孫兒現在比我姐還高了,再過幾年就能追上您了。”
“你爹比我高,你娘比你祖母高,你將來肯定比我個高。”沈尚直提到已經去世的老妻、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又忍不住想掉眼淚,看向長亭,“你岳父也過來了?”
“是,我岳父和如玉的弟弟阿衡,二叔和堂弟阿冬都過來了。”沈戈轉想攙扶著祖父過去,手卻被他握住,一併走向長亭。沈戈愣了一下,握住了祖父溫暖的大手。
進他們祖孫倆說完了話,林父連忙帶著衆人應了上去,給武安侯行禮。
沈尚直走幾步,不等林家兄弟跪下便托住了他們的胳膊,“咱們親戚見面,不講究這些。阿冬、阿衡,可還記得叔祖?”
兩個孩子規規矩矩給武安侯見了禮站起,阿衡笑道,“記得,叔祖還教我箭呢。”
阿冬也道,“我這兩年一直在用叔祖給我的弓箭練習,等過兩日我和弟弟去林子裡幾隻野野兔回來,給叔祖添菜。”
“好,那叔祖就等著了。”沈尚直了兩個小傢伙的頭,看向生子和他邊的一幫小傢伙,“生子祖父見過了,讓祖父猜猜你們哪個是哪個,你是老大良勇,你是老二良樂……”
沈良勇帶著弟弟妹妹們給沈尚直行禮,“良勇拜見祖父。”
一下多了這麼多孫子、孫,沈尚直笑得合不攏,“好,你們都是好樣的,快起來。”
衆人相認罷,沈尚直與林父解釋爲何今日才趕到宣州,“老夫因軍務在潁州耽擱了數日,趕慢趕還是遲了,沒趕上爲兩個孩子親手籌備親事,委屈如玉了。”
林父連忙道,“您老可千萬別這麼說,該置辦的您都給置辦齊送過來了。您今日過來,小侄本該帶著全家人一塊過來,只是按著咱們本地的規矩,要出嫁的閨最後三日不得出門,如玉娘子重了也出不來,還請您勿怪。”
林母懷孕將滿九月,沈戈和林如玉將在後日親,所以今日兩人都沒能過來接人。沈尚直怎會挑這個理,笑道,“老夫這條命還是們母救下來的,咱們如今又了一家人,更不必如此見外。待忙完兩個孩子的親事,咱們叔侄仨好好喝幾杯,對你出海的事兒,老夫可是好奇得呢。”
林父見武安侯如此真誠,也跟著放鬆了,笑道,“都聽您的。”
林二叔笑嘻嘻道,“如玉出生那年,我大哥埋了二十罈酒,等明日挖出來咱們留兩壇,一醉方休!”
什麼一醉方休?小酌怡,大飲傷。你這幾日喝了多了?林父瞪了二弟一眼,不過在武安侯面前還是給他留了幾分面子,“太守大人帶人在五里亭,再走幾步轉過前邊的道口就能見了。”
巡視欽差駕臨宣州,太守當率領本地員和百姓出迎。祝太守心知老友最想見的定是孫兒,便將百姓們和員攔在了五里亭,不讓他們過來打擾這對爺孫相聚。
爺孫相聚後,沈尚直便要以欽差的份去見本地員和百姓。
林父回到家裡,跟妻說起今日宣州城外的盛況,然後慨道,“不管邊圍著多人,侯爺一直拉著沈戈,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孫子。”
林母一點都不意外,“沈戈這麼有出息的孩子,誰能不喜歡?”
怎麼看沈戈都不順眼的林父起老父親的心:武安侯越疼孫子,會不會越挑剔孫媳婦?他家嫁過去會不會委屈?
林母一看丈夫的臉就知道他又在瞎琢磨些沒用的,便不再理,拉著兒的手道,說起接下來兩日的安排,“今日侯爺到了,明日沈戈他姐和大福也就回來了,人齊了娘就放心了。去把禮單拿過來,也把你二嬸請過來,咱們再對一遍。明日派去沈家鋪牀該帶的東西,今晚就要裝箱準備好。”
明日去新房給林如玉送嫁妝鋪牀的,正是林家二嬸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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