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蕓娘適才跟著邢風一回來, 便被大夫人跟前的丫鬟了回去，“你娘怎麼代的？沒定親之前，莫要再同邢家來往, 你還嫌流言不夠？”

 大夫人是個典型的勢利眼，往日吧, 自己是不得這三娘子嫁去邢家, 仗著邢家老爺在翰林院的關系，將來也能提拔一下王家的幾個公子爺。可如今王家二房爭, 封了將軍, 再回頭去看邢家，頓覺沒了盼頭。

 裴家不一樣。

 今兒在座的, 誰家能比得上裴家, 跟前的姑娘是沒那個命了, 但三娘子若真同裴家了，就憑這門關系, 大房將來也能跟著沾不。

 出發前二夫人代，莫要讓蕓娘同裴世子接，大夫人覺得目太短淺。

 攀附權貴怎麼了？這京城世家哪個不攀附權貴, 今兒來跟前的人，個個都是削尖了腦袋，還不是為了想結。

 大夫人將留在了位子上，旁沒人, 直接慫恿道, “人不能白長了一雙眼睛, 這無論怎麼瞧, 裴家也比邢家好, 無風不起浪, 你同裴安之間真沒點啥，別說邢風了，伯母都不信......”

 蕓娘:.....

 見蕓娘驚愕地朝來，到底是不該長輩說的話，大夫人心虛，剛移開目，便見二公子從前面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三妹妹在呢，正好。”二公子先看了一眼蕓娘，幾步進來，將手里的名冊遞給了大夫人，“王爺待會兒辦一場蹴鞠賽，這是參賽的名單，咱們王家有三人......”說著，又抬眼環顧了一圈，“大姐姐呢？”沒見到人，忙吩咐丫鬟，“趕將人尋過來，余家姐夫也回來，兩人都在名冊上......”

 大夫人正看著名冊上，也沒功夫訓斥他這沒規矩的稱呼。

 王家還真有三人。

 二公子王敬之，大娘子王婉桐，三娘子王蕓，再往后看，挨著的名字，裴安......

 大夫人目微微一，面不改，將名冊還給了二公子，“好，既然出來了，好好玩一把，蕓姐兒平日里蹴鞠也不錯......”

 —

 大娘子很快被尋了回來，場上的人都知道了待會兒會有一場賽事，二娘子同四娘子不上場，幫著兩人用襻膊捆起了袖。

 襻膊是王爺讓人送來的，上場的人一人一條，兩隊的不一樣，用于區分敵友。

 這邊還沒收拾玩呢，外面已經有人進了場子。

 二娘子長脖子往外面瞧了一眼，竟然見到了蕭家大娘子，上也幫著襻膊，是緋，不由一愣，回頭納悶地問，“怎麼會有蕭家娘子？”

 幾人面面相窺，二公子拿回來的名冊幾人都看了，沒有蕭家娘子，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往日便也罷了，可蕓娘同裴安鬧出流言后，聽說蕭家娘子又哭又鬧，心頭指不定怎麼記恨蕓娘呢。二娘子趕去打聽了一圈，回來后便同地看向蕓娘，“還真有，說是劉家二娘子不便，來頂替。”

 蕓娘倒也沒什麼，本就是流言，正不怕影子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蕭娘子總不能不講理。

 二姑娘繼續幫著系襻膊，王家三人的襻膊為春綠，蕓娘今兒穿的是繡暗花的淺白緞子，春綠的襻膊一系，多填了幾分氣，袖一挽起來，出一截皓腕，又細又。

 二娘子心頭還是放心不下，提醒道，“三妹妹細胳膊細的，千萬得當心，聽說蕭家大娘子的脾氣，可是蠻不講理，就怕使暗刀子......”

 蕓娘點頭。

 襻膊系好了，外面已經熱鬧了起來，二公子對兩人催了一聲，“走吧。”先去前面掀開了竹簾，大娘子挽著蕓娘的胳膊從里鉆了走了出來，本想看看蕭娘子在哪兒，誰知這一瞧，不只是瞧見到了蕭娘子，還看到了邢風。

 上也綁著緋的系帶。

 適才的名冊上同樣沒有他的名字，大娘子一愣看向蕓娘，蕓娘也是一臉意外之，忙拉住了前面的二公子，“二哥哥，怎麼回事......”

 一個蕭娘子已經夠的了，還來一個邢風，再加上和裴安，這不是將漩渦里的人都湊齊了，讓人瞧熱鬧嗎。

 王敬之也不不清況，估計是臨時換上的，知道擔心什麼，低聲道，“踢球就是，旁的別管，我二哥哥在......”

 來都來了，也不能這個時候退。

 蕓娘看了一眼邢風，倒也生了想同人換個的主意，可放眼去，找不到一個適合的人，且自己要是過去了，就得同大姐姐和二哥哥對上，怎麼都不適合，只好著頭皮上。

 比賽要開始了，裴安才來，從蕓娘和大娘子后穿過，人到了前面，蕓娘才看到。

 雪的圓領衫，袖口雖為箭袖，還是綁了襻膊，和蕓娘一樣，乃春綠。不得不說，這人的皮囊是當真耀眼，他一出來，場上的聲音都安靜了不。

 大娘子撞了一下蕓娘，小聲道，“幸好同咱們是一隊，要是反方，他來搶我的球，我估計八就給他了......”

 蕓娘忙移開目，提醒大娘子，“姐夫還在呢......”

 “這不一樣。”銅鑼敲了起來，大娘子拉著蕓娘往場子走，“就算了親，也不影響咱賞的眼。”

 蕓娘取笑道，“有本事這話你同姐夫說......”

 大娘子及時認慫，說“我沒本事”，回頭又看了一眼蕓娘，再看向裴安，突然嘆了一聲，“還真配，我要是蕭娘子，我也會恨不得了你的皮。”

 蕓娘:......

 話音剛落，前面已經發了球。

 大娘子囑咐了一聲，“小心點......”忙散開，去跟對方的人。

 球一開始，場子瞬間熱了起來。

 蕓娘踢過蹴鞠，但沒同這麼多人踢過，每隊十六個人，蕓娘也認不清，只盯著對方上的綠襻膊。

 綠方先進，趙炎進的，蕓娘連球都沒到。

 趙炎連著進了三顆后，緋隊的人似乎才回過神，開始反攻，場上也激烈了起來，球終于落到后方，蕓娘趕勾住，很快便有人圍上來，離球門太遠，踢不進只能傳，蕓娘目匆匆掃了一圈，看到了最顯現的那道雪影，顧不得猶豫，傳了過來。

 裴安配合得很好，一招倒掛金鉤，球直接進了。

 場上歡呼了起來。

 蕓娘終于踢到了球，且傳過去還進了，心也有些激，目下意識看向裴安，殊不知一過去，視線便到了一塊兒。

 蕓娘一愣，裴安倒是大方地沖一笑。

 蕓娘:......

 心頭莫名跳了下，又夾雜了幾分罪過和心虛，蕓娘忙將頭轉到了邢風上。

 今兒上場的還要當朝的公主安明，在緋隊，似是襻膊松了，正讓邢風幫忙。

 球又開始了，蕓娘趕瞥開目。

 這回球落在了裴安腳上，以他的本事，直接踢門應該沒有問題，蕓娘站在那沒打算，誰知裴安卻突然抬頭喚了一聲，“蕓娘。”

 蕓娘一愣。

 “啊......”

 “往前。”

 蕓娘沒功夫去想他對自己的稱呼，鬼神使差地跟著他往前跑去，快到球門了，他腳上的球一顛，傳給了蕓娘，直接道，“打門。”

 蕓娘想也沒想，抬腳踢向了球門。

 進了。

 耳邊的歡呼聲傳來，史無前例的激。

 蕓娘以往同府上的人玩時也進過，可今兒是正式比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算是頭一個進球的小娘子。

 不過才十七的年紀，一開心起來，立馬找不著北了，二夫人臨走前代的那些話，算是徹底地了耳邊風，轉過頭，笑容掛在臉上，甚至出了幾顆銀牙，高興地看向裴安，“進了！”

 許是很久沒見過這樣毫無克制的笑容，裴安目呆滯了一下，眉目一挑，扯起角，應了，“嗯。”

 回頭時，裴安瞟了一眼邢風。

 那目明目張膽，邢風眸子一，手指不由蜷了蜷，旁邊長明說了什麼，他一句話都沒聽到。

 蕓娘一進球，對方的小娘子都有些坐不住了。

 男混合玩蹴鞠本就是圖個開心，前面的公子爺也想逗小娘子開心，故意將球往后方傳，蕓娘接球的機會也越來越多，這邊除了自己和大姐姐外，還有李家的兩位姑娘，幾人配合倒是好，球再次回到蕓娘腳上，眼見就要打門了，對面蕭娘子和安明，突然開大娘子和李家姑娘，一左一右夾著蕓娘，蕭娘子先一腳著地面掃過來，踢在了蕓娘站著的左腳上。

 蕓娘吃痛，一松懈，右腳上的球被安明搶走，轉便踢給了邢風，“邢公子，接著。”

 那球是怎麼來的，場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邢風自然也看到了，正皺的眉頭盯著蕓娘，球到了跟前，才反應過來，敷衍地踢了一下，沒進。

 安明當下跑到他跟前，剁了一下腳，“真可惜......”

 邢風沒理，依舊看著蕓娘。

 大娘子離蕓娘最近，蕭家娘子那一腳，看得一清二楚，擺明了是故意報復，哪里還顧得上球了，趕扶住蕓娘，“怎麼樣？傷著沒。”

 確實有點痛，但沒什麼大礙，蕓娘搖頭，“沒事。”

 二公子也沖了過來，臉不太好看，擔憂地問，“如何了？”

 見人都圍了過來，蕓娘有些不好意思，總不好因自己耽擱了賽事，忍著痛走了幾步，“真沒事，你們看。”

 話音剛落，場上銅鑼突然一響，判的聲音傳來，“歇息一刻，一刻后繼續......”

 還沒到中場歇息的時辰，蕓娘詫異地回頭，正好見到從判旁走回來的裴安。

 趙炎跟在他后，“都說最毒婦人心，人一狠起來，當真可怕，一個蕭娘子便也罷了，長明也來湊熱鬧，不過你這招確實明顯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你對人家有意思......”

 裴安沒應他，回頭吩咐義，“取些冰來。”

 —

 蕓娘被大娘子扶到了座席上，褪了鞋，腳背紅腫了一塊，好在沒破皮。

 大夫人也沒想到了那蕭家娘子真敢手，怕回去被罵，到底有些張，“算了，蕓姐兒就別去了，再找個人頂上，要不你二姐姐替你......”

 莫名被踩了一腳，就這麼敗下來了，豈不能好欺負，蕓娘搖頭，“真沒事，都不疼了。”

 見執意堅持，大夫人也沒再勸，才三月的天，馬車上也沒備冰，只能讓坐在那先歇息一陣。

 一堆人正沉默，跟前的竹簾突然被人掀開。

 眾人齊齊抬頭，便見裴安彎走了進來。

 先前的流言旁人不知，可王家人心里清楚得很，都是假的，可怎麼也沒料到這會子裴安會來這，一屋子的人都愣在了那兒，大夫人也沒反應過來。

 裴安倒沒半點不自在，對大夫人點了下頭，徑直走了蕓娘跟前，低聲問，“疼嗎？”

 蕓娘呆愣著盯著他，忙將腳到了擺底下。

 裴安將手中用絹帕包裹住的冰塊，遞到跟前，“敷一下，會好些。”

 蕓娘沒接。

 他們，似乎并不相。

 裴安頓了頓，看了一眼，突然彎撈起的手，給塞進了手里。

 蕓娘:......

 裴安轉，人都走到門口，掀起竹簾了，大夫人才回過神，忙道了一聲，“多，多謝裴公子。”

 裴安再次點了下頭，簾子落下，沒了人影。

 —

 裴安一走，眾人的目便移到了蕓娘上，一臉狐疑，連大夫人也懷疑了起來，更加確信了那句無風不起浪......

 “我真不認識......”蕓娘百口莫辯。

 一刻后，再次上場，兩人之間的氛圍便更明顯了。

 裴安一改適才的慵懶，開始主搶球，一搶過來，便傳給蕓娘，球到了跟前，斷沒有不接的道理，蕓娘只能著頭皮配合，一來二往，整個場上，只剩下了兩人在打著配合，無論對方怎麼攔，球還是一顆又一顆地不斷往門上踢。

 從未有人這般陪玩過，蕓娘漸漸地也放開了，什麼流言，什麼該不該，統統忘了個干凈，眼里只有進球。

 蕭娘子再來使絆子，蕓娘也不虛，胳膊肘撐起來將往外一撞，也不給糾纏的機會，一腳踢給了裴安，“裴公子......”

 裴安接住，“過來。”

 蕓娘忙跟上，剛到跟前，裴安顛起來的球突然被對方的人一腳踢開，眼見球要飛出去，裴安拉住胳膊，彎撐住的后腰，蕓娘立馬明白了他的用意，子靠在他背上，勾起腳尖，及時地勾住了球，腳背上短暫一停，再顛起來，直接打門。

 又進了。

 場上的歡呼聲，一波又一波，明顯不是只為了歡呼進球，甚至有人喊了出了兩人的名字，“三娘子，裴公子......”

 場上的人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得見，也開始看起了熱鬧，目流轉在兩人上，甚至忘記了去搶球。

 比賽結果毫無懸念，綠隊勝。

 銅鑼一敲，蕓娘長舒了一口氣，裴安瞟了一眼額前被汗水黏住的發，一張臉累得通紅，不由想起了剛的桃子，問了一句，“累嗎。”

 蕓娘看了一眼場上翻出來的比分，滿足了，應了一聲，“還行。”

 “蹴鞠不錯。”

 “裴公子也不錯......”

 王家二公子同大娘子立在那，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兩人，一聲不吭。

 半晌后，二公子轉頭瞅了遠一不的邢風，一聲嗤笑，“，三妹夫要換人了。”說完，先離開了場子。

 大娘子本想等蕓娘，可見眼神都沒往這邊瞟，明顯又被勾了魂兒，再被余公子一喚，也先下了場。

 跑起來時沒覺得，如今結束了停下來，蕓娘一雙都是酸的，走得有些慢。

 出口都在同一個方向，裴安跟在旁，緩緩往前，“腳還疼嗎。”

 “不疼了。”想了起來，蕓娘忙道了一聲謝，“多謝裴公子的冰。”

 “沒事。”裴安見還在氣，腳步又放慢了一些，“蹴鞠很費力，往后多練練便好。”

 蕓娘點頭，“嗯。”

 徐徐微風吹在兩人上，終于涼快了，蕓娘掃了一眼場子，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正抬目找著邢風，旁裴安突然問，“流言聽說了？”

 蕓娘一愣，心口跳了跳，結道，“什，什麼流言。”

 “不是說我倆在一起了？”裴安看著的眼睫，輕聲一笑，“沒聽過？那便算了......”

 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