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盡快讓前院兒的拿去裱起來,夫人急著要。”
萍葉拿了藺云婉的字到二門上去,吩咐門房婆子。
婆子不敢耽誤主母的事,滿口應下。
這日,裱好的字送到武定侯府前院時,陸爭流剛從外面回來,他臉黑沉沉的,劍眉擰得厲害。
沒人敢去霉頭。
不必說,肯定又因為兩位爺請先生的事,在哪里吃了掛落。
那幅字在陸爭流眼前一晃而過,他好像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下馬飛奔著追了進去,一路繞過影壁,院垂花門,最后居然到了……垂堂!
藺云婉見他一副狼狽模樣,手里筆一頓,皺眉問:“世子,您在干什麼?”
力氣大的婆子們,正抬著字進來,欠問道:“夫人,掛哪一面墻上?”
藺云婉指了東面的墻壁。
陸爭流挪不步子,全程盯著那字,如觀至寶一般。
他的眼神真人頭皮發麻!
莫說是藺云婉,垂堂的丫鬟都覺得悚然,世子這是怎麼了?
藺云婉耐不住他那般看自己寫的字,索擱下筆,看著他,喊了一聲。
“世子,我寫的字有何不妥?”
陸爭流轉過眸來,冷冽眼眸里,竟然帶著笑:“沒有。”
“……?”
藺云婉這就不明白了。
陸爭流凝視著,莫名說了一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
說罷,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了,才大步走出去。
萍葉和桃葉兩個丫鬟過來,嘀咕了一番。
最后揣出了陸爭流那句話的意思。
“夫人,世子莫非是想讓您給兩位爺開蒙?”
萍葉很不悅,長弓爺也就罷了,慶爺算個什麼東西,七歲大的孩子,在嫡母面前竟然半分規矩都沒有!原也不是夫人挑中的孩子,還想丟給夫人教養?想得!
“他若真做這個想頭,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藺云婉說的漫不經心。
萍葉云里霧里,這事十分膈應人,卻委實避不開,夫人怎麼會這麼說?
忙了大半日,藺云婉倦了,打了哈欠,去房中小憩。
兩個丫鬟服侍著躺下,就在廊下竊竊私語。
萍葉自當是怒火朝天的。
桃葉溫言語地勸:“你看不出來嗎?夫人這段日子以來,什麼時候在世子和老夫人手里過委屈,吃過虧?”
萍葉無言半晌,眨了眨眼。
好像還真是的。
比如說兩位爺請先生的事,倒是世子壁,吃盡苦頭。
還是不大明白:“這差事要真是落到咱們夫人頭上,夫人又要理家,又要教養兩個爺,怎麼忙得過來?若出半點岔子,旁人不知道又該怎麼說咱們夫人。夫人還能怎麼辦?”
桃葉笑道:“你仔細想一想,夫人那《竹枝帖》是為誰求的?”
萍葉似乎醒悟過來。
桃葉繼續說:“夫人本就有意為長弓爺開蒙,兩個爺又不能區別對待,這一遭是躲不開的。不過夫人也不會吃虧氣就是了,且看夫人的吧!”
萍葉心里舒服了,甚至還有些的期待。
不過,從長遠來看,夫人到底還是境堪憂。
“世子待夫人……怪的很!那位表姑娘來得詭異,怕只怕趁著夫人不得空的功夫,了什麼歪心思。”
“一個小妾雖也搖不了夫人的地位,就怕世子總是這樣冷待夫人,萬一先有了親生庶子,夫人以后怎麼辦?”
桃葉答不上來,絞著帕子發愁。
傳晚膳的時間。
“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同用膳。”
“知道了。”
藺云婉換了服過去。
吃飯在次要,要的還是談兩個哥兒開蒙的事,飯桌上大家倒都沒說什麼閑話。
葛寶兒連著在院子里伺候老夫人飲食好幾天了,這會兒也在屋子里幫忙布菜。
飯罷,陸老夫人有意支開,便說:“你也累了,先回房去歇著吧,這些留給下人做。”
葛寶兒手腕一頓,頗有些不舍得離開,畢竟事關兒子的前程。
到底沒敢忤逆老夫人。
“寶兒告退。”
陸老夫人攜著藺云婉去里面說話,陸爭流跟在后面,為們挑簾子。
葛寶兒離開之后的最后一個回頭,便見屋里燈火溫,的丈夫和別的子,同長輩一起在屋里談論兒子的事。
咬著,委屈地走了。
“云婉,你還說你生疏了,你的字明明寫得很好!爭流都和我說了。”
陸爭流看向藺云婉,目發亮。
他也是進過學,讀兵書的人,這幾日又惡補了一番,當然分辨得出字跡好壞。能寫那麼好的隸書,藺云婉書讀得也不差,完全可以當他兒子的老師。
陸老夫人還說:“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夸過你的字,也夸過你的學問。倒何必舍近求遠去求旁人,就你來教兩個哥兒好了!”
態度之堅決,藺云婉推辭不掉。
其實也沒想推辭,不過還是說:“我會學,卻未必會教。業有專攻,還是當過老師的人,更會帶學生些。”
又問:“世子仍沒有請到老師?投其所好再輔以教子的誠意,想必總有容的人才是。”
這倒是和陸爭流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正是用的這策略。
只是……
他低了低頭,道:“他們所好也是那幾樣,想投中他們的喜好,于侯府而言,委實艱難。”
已經在那些讀書人面前放下過面子,落了臉,再讓他兩次三番順著他們的喜好去屈膝,他不肯。
藺云婉無話可說,嘆息了一聲。
嘆得輕,幾乎聽不見。
陸爭流還是覺得脊骨都彎了一截,心里莫名難。
陸老夫人則有些惱火,怎麼能請教養孩子,拖拉半天沒句準話。
藺云婉在怒之前,道:“教養孩子本是我為嫡母的職責,推不得。”
這才像句話!
陸老夫人剛舒服一點,就聽見藺云婉說:“可侯府庶務,也讓我分乏。”
“你不愿意?”
陸老夫人急了。
藺云婉淡淡地道:“丑話說在前面,我盡心盡力教他們,不過侯府庶務我也不能丟,學得如何,便是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那是當然。”
陸老夫人松了一口氣。
陸爭流則無言地打量著藺云婉,忽而,莞爾。
藺云婉只覺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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