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仁壽年間,長安唐國公府後院的一座寢室之中,一個二十多歲的貌婦正坐在床邊,抱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年失聲慟哭,「我的兒啊,你的命好苦啊!你倒是醒過來告訴為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隻有娘一個人相信……你不是那樣的孩子啊!」
這婦正是唐國公李淵的第二房小妾萬氏,祖籍丹建康,祖輩先後在南朝的幾代朝廷中擔任過要職,父親萬武剛則是隋朝的利州刺史。所以雖然萬氏算不上出名門族,但也是小有背景的世家子。
嫁給李淵之後,萬氏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李淵有一個正房夫人竇氏,那可是昔年李淵力克群雄,以其湛的箭「雀屏中選」娶來的如意佳偶。
北週週武帝的姐姐長公主生下一個孩即竇氏,竇氏的父親竇毅常說:「這個兒相貌麗,又學識不凡,怎可隨便嫁人呢!」於是畫兩隻孔雀在屏風間,讓求婚的各兩箭,他暗定誰能中孔雀眼睛,就許配給誰。
的人超過幾十人,都不合要求,唯有李淵最後兩箭中孔雀的兩隻眼睛,於是就娶了竇氏回來。這就是雀屏中選的出。
與竇氏婚後,夫妻恩如膠似漆,朝夕相伴,除了收納萬氏那個房花燭夜之外,但凡李淵不出征的時候都睡在竇氏的床上,從來都不給萬氏侍寢的機會。
所以竇氏是生了李建再懷李世民,生了李世民又懷了李元吉,而萬氏這裡卻隻能每夜對窗剪燭,形單影隻,守了好幾年的活寡。
由此可見李淵和竇氏之間的之深,同時也可以看出竇氏在李家後院的獨尊地位,獨霸丈夫的心,誰又敢說什麼?
然而男人畢竟是男人,不論再怎樣對妻子鍾,總有審疲勞的時候,所以當竇氏懷上了第三個兒子李元吉的時候,李淵終於忍不住了,悄悄跑到了萬氏的屋裡睡了幾夜。
說到底竇氏的地位是李淵自己給慣出來的,是李淵自己鍾妻子,卻並非竇氏敢在李家橫行,這個時代總歸是男尊卑的時代,更何況李淵貴為國公,是當朝皇帝楊堅的親外甥?所以李淵這麼一說,竇氏也就順從了。
說起來萬氏的肚皮也算爭氣,新婚之夜沒能懷上,這一回隻陪著夫君睡了三個晚上就懷上了,於是在竇氏生下李元吉兩個月之後,也誕下麟兒,也就是此時抱著痛哭的這個年,李智雲。
李智雲是李淵的第四個兒子,上麵三個哥哥都是嫡子,就隻有他一個是庶出,如今他的大娘竇氏又懷上了一個孩子,也不知生下來是男是,但不論是男是,生下來地位就一定比他高,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李智雲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他是被人打昏過去的,隻餘下一口氣吊著沒死,三天三夜之間始終昏迷不醒。
誰敢打唐國公李淵的兒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國公的兒子啊!
答案很簡單,打人的也是李淵的兒子,而且不止一個,是李建、李世民和李元吉兄弟三個合起夥來打的。
李淵也算得上是武林世家,這嫡出的兄弟仨都是跟著李淵習練家傳武功的,唯有老四李智雲隻習文不練武,他不練武並不是因為他不想練,而是李淵不讓他練,說他不夠材料。
李智雲生來弱多病,比之骨不佳的李建尚且遠遠不如,如今長到十一歲仍然手無縛之力,所以他隻能習文。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李家三個嫡子如此暴揍他一個庶出的弟弟呢?據李世民所說,是因為李智雲看他媳婦洗澡。
李世民今年十六歲,去年就娶了一個妻子長孫氏,長孫氏小名觀音婢,生得那一個如花似玉,十三歲就嫁進了唐國公府,說是唐國公府的第一也不為過。
單以姿而論,李淵的妻妾縱然貌也比不過長孫氏,再加上小姑娘很會來事,最是懂得待人接,自打過門之後哄得李淵竇氏團團轉,闔府上下就沒一個說不好的,所以這長孫氏在唐國公府的地位也非常之高。
但是李智雲就敢看觀音婢洗澡!這得是多麼無恥下流才能幹得出這種事?
萬氏當然不信。不信自己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來,且不說十一歲的李智雲向來知書達理,就說以他在唐國公府的庶出地位,做出這種事來跟找死有什麼區別?他絕對不敢!
但是李世民言之鑿鑿,說這事兒是李元吉第一個發現的,而且還有觀音婢作證,李世民和李元吉也還罷了,觀音婢是公認的李家好媳婦,能把髒水往李智雲上潑嗎?不可能!
——這是李淵和竇氏知道此時之後表示的態度,堅信觀音婢不是口噴人的那種人。所以若不是李智雲已經被三個哥哥揍的昏迷不醒,隻怕李淵還要親手揍他一頓,即便如此,李淵也發了話下來,隻要李智雲不死,醒來後必請家法,嚴懲不貸。
家主和正房都是這樣的態度,萬氏這個當親孃的就隻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這簡直沒講理去啊,知道不論怎麼替兒子辯護,都抵不過觀音婢的一番指證,還知道這件事一定另有蹊蹺,為今之計就隻能盼著兒子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如今已經守在兒子邊三天三夜了,滴米未進,就隻喝了幾杯水,就是這幾杯水都補不齊流的淚,的淚水都哭幹了,隻腫著紅紅的眼睛看著苦命的兒子,心想:兒啊,你可別讓他們三個給打死了啊!
這話不敢說出來,生怕說出來就了對兒子的詛咒,終於,累得躺在了兒子的邊,卻仍然側著,把兒子的腦袋摟在自己的前,一如兒子小時接哺的形。
恍惚中,突然聽見兒子說了一句:「咦?這是哪啊?」
渾一震,甚至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連忙捧起孩子的臉來看,卻見孩子真的醒了,眼睛是睜開的,隻是目中滿是困,彷彿本不認識。
喜極而泣,「兒啊,你可算醒了,你到底怎麼了啊?怎麼連娘都不認識了?」
「娘?」李智雲目中的疑毫未減,反倒增多了幾分,「你是我娘?你怎麼如此年輕?」
接著,他似乎被自己稍顯稚的語聲所震驚,又問道:「我怎麼這麼小?我是李世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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