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這是太后的所在。
馬車門簾掀起,一角朱柿裾從簾后探出來,隨即是一襲明的及踝間長。車上的抬起一只手,旁邊的一位小太監接過,將扶下馬車。
姜葵在宮道上站定,大紅宮門恰在此刻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公子。
抬首,晨從最高的那片樹冠上瀉落,籠在的周上下,暈開一層淺淺圈。
對面的人見,遠遠朝一揖。
寬袍廣袖,玉帶束腰。
絳紗袍如霞,白玉冠如月。
漫漫長長的漢白玉階從他那頭鋪到足下,一路影爛漫,滿地瑩白。
作者有話說:
注:
請期語改寫自《大唐開元禮·嘉禮》。
賈公彥云:“昏禮有六,五禮用雁:納采、問名、納吉、請期、親迎是也。” (《儀禮注疏·士昏禮》。
第7章 宮
◎我同你講謝無恙的一樁事。◎
姜葵在玉階前回禮。長風一卷,吹得青飛舞,袂蹁躚。
逆著,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見高臺上的年輕公子影沉靜,被勾勒了一深紅赤金。他的影子從那一側落下來,長長地投在漢白玉石階上,一格一格,流淌下來。
姜葵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向前,對面的人自上方下來。白玉階中央,兩人肩而過,帶起微風一,冰涼發輕掠過臉頰。
那個瞬間里,姜葵偏了下頭,見一片深緋。盡管看不真切,但認得那件屬于皇太子的絳紗袍,以及那個端正如松的側影。
謝無恙大概剛剛向皇太后請過安?想。
一進興慶宮,沁人的涼意撲面而來。此時仍是早秋,晨間殿外氣溫漸升,而殿涼爽異常。從四面八方進來,照得整座大殿寬敞亮,金磚地面瀲滟著一層暈。
敬文帝謝焱在大殿中央正坐,旁依次是貴妃、淑妃、賢妃等一眾嬪妃。皇后早薨,后位多年未補,貴妃便坐在首位。太后裴氏靜坐在另一側,闔目養神,一只嵌著珠翠的護甲搭在座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支起,手背托著下頜。
姜葵恭敬地朝皇帝太后和諸位嬪妃行禮。
禮畢,裴太后掀起眼簾,看了一眼,護甲在雕花扶手上一扣。
“啪”的一響,回在寂靜的殿。
“跪下。”淡淡道。
語出突然,姜葵不明所以。另一側的棠貴妃著,不聲地下食指,以作暗示。于是姜葵理了擺,默默跪地。
“臣不知何錯,請太后娘娘指點。”
裴太后冷哼一聲:“還會頂不?上位者尚未發語,你倒是先開口了?”
的聲音寒冷,如同一道毫不留的刀刃穿刺而來。這是姜葵第一次面見太后,不明白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于是低著頭,不言不語,等待太后下面的發言。
裴太后卻不再說話,接過旁宮送來的一盞茶,慢條斯理地飲起來。
滿殿陷安靜,只有瓷撞的聲音。裴太后端著祥云紋茶盞,翠的護甲高高挑起。青瓷小勺一下一下地過杯口邊緣,將混著各式小料的茶水送的口中。
姜葵跪在堅的地面上,一不。是習武之人,跪一盞茶的功夫并不會讓兩膝生疼。此刻已經明白,太后是要向立威。或許因為是未來的太子妃、天家的兒媳婦,太后想在主東宮前先教誨一番。
只不過這番教誨實在過于強,按照姜葵以往的脾氣,大概會氣得當場就要退婚。不過想到將軍府與在后宮的小姑,只能下這口氣來。
不能正面對抗,那便扮豬吃虎。
姜葵肩膀一,裝出不堪久跪、卻又竭力堅持的模樣。力在經脈一轉,出一點香汗,那張容皎然的蒼白小臉上,頓時生出惹人憐的紅暈。
一側的淑妃終于開口打了個圓場:“太后娘娘,小姑娘家跪了這麼久,這樣的小人胚子要是暈倒了,指不定儲君殿下會多心疼呢?”
淑妃是三皇子謝寬的生母原氏,子溫大方。一雙杏眼華流轉,彎著睫笑起來,亮晶晶的,有人善睞的風姿。后宮四夫人,貴妃以若海棠名長安,淑妃的容貌雖遜三分,卻以一眼秋波的溫婉而不甘其后。
裴太后淡淡“嗯”了一聲,神似乎未有變化。抬了抬手,示意姜葵站起來答話。
“你可知為何讓你跪下?”
姜葵恭敬道:“臣愚鈍不知。”
“禮數不周,”裴太后聲線冰冷,“腰不直,不攏,手肘低了三寸。誰教你的禮儀?”
姜葵心想:就是在挑刺。
賢妃淡淡地接話:“臣妾聽聞大將軍府主母之位多年空懸,府里并無什麼眷。這禮儀,怕是貴妃娘娘教的吧?”抿了一口茶,“小姑娘寵著長大的,禮數上差了幾分,也是有可原的。”
賢妃裴氏是宮里嬪妃最年長者,育有一子一,分別是皇長子謝玦與皇長謝瑗。
與裴太后同出自夏郡裴氏,私底下還要一句表姑母。夏郡裴氏乃是名門族,出過三代宰相與數十位進士,裴姓員遍及滿朝。先皇后薨逝多年,最有希為繼后的便是賢妃,當今圣上也約有了幾分立的意思。有了這一分倚仗,心直口快,喜惡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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