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毫無意識地朝宮人離開的方向跑去，步伐踉蹌，心緒起伏，過去的點點滴滴如浮掠影一般在腦海浮現，心痛了一下又一下，他來了，他真的來了，以為此生無再見時，但想不到此刻竟然近在咫尺。

一年多了，楚歌，你將我棄在這個深宮里了嗎？一年多了，你對我連妹妹的分都沒了嗎？當日如果不是他如此絕，我又怎會選擇宮這條埋葬我一生的路？

我該恨你還是該怨我自己？

你怎可對我那麼殘忍？

我記得每年冬天雪花飛舞的時候，你牽著我的手在楚府的石頭小路緩慢走過，呼嘯的北風中，你的臉冷得通紅，我用我的手溫暖著你，那時你對我說樂兒真好，這些你都忘了嗎？

你記得每個深夜，你歸家時，那個朝你撲去的影嗎？爹說你有重癥要去醫治，你每次不在家，我都會很擔心，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我天天跟老天爺說話，我晚晚跟花仙姐姐求，說了很多很多，甚至向它們叩頭，祈求你每次都能平安歸來。

你記得——

思緒一點點混，所有的事堆積在一起，頭有點痛。

酒香裊裊，竹葉沙沙作響，他正低頭與貍王談笑，笑容淡淡，自然而親昵。

還是那張俊朗無雙的臉，但了當日的冷，多了一抹和，但他的和不為我，他的笑容也不是為我綻放，只為旁那傾國傾城的子，他就是對這個貍王也比我好，他對笑，他與自然而隨意地聊天，但對我只有冷漠與無，我楚樂在他心目中就只是一枚棋子嗎？

我遠遠地看著他，看他微微勾起的，看他高的鼻子，看他喝酒時自然流淌的高貴優雅，看看堅毅的下，看他——

我很想沖過去問他一句：“楚歌，你真的忘了我嗎？我在你心目中真的只是一枚棋子嗎？”

我張了張，但說不出一句話。

我想沖過去，狠狠地捶打他一下，發泄心中的怨氣，但發現手腳有如千斤重，無論我怎麼努力，都邁不了一小步。

他聽到聲響，將頭抬起，四目相對，他的笑容在臉上凝固，拿住酒杯的手微微了一下，但很快恢復自如，再次低頭喝酒，他的作是那樣的優雅，但他的神是那樣的冷漠，冷漠得我心都寒了。

一年多不見，我與他就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了嗎？楚歌，我是楚樂，你就連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你就連抬頭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風吹得竹葉瑟瑟響，吹了我的發，吹了我的擺，心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你怎可以這樣對我？你們都棄了我嗎？就算你不我，我也還是你的楚樂妹妹呀，為何不喊我一聲，為何不對我說一句話？

你們真的忘了我，真的讓我在這個深宮中自生自滅，盡欺凌？心中有千言，心中有萬語，為什麼就一個字都說不出？霧氣籠上了雙眸，他的影逐漸模糊。

有憤怒，也有怨恨，心中千回百轉，卻偏偏說不出一句話。

我站了很久很久，站得恍若過了千年萬年，站得心一塊一塊裂開，但他自始至終都低頭喝酒，只有那貍王不時抬頭看我，充滿探究。

楚樂，他都不愿意見你，他都不認識你，他連一句話都不跟你說，你還站在這里干什麼？你的自尊去哪了？你的驕傲去哪了？

我咬咬，轉離開，因為我怕我再呆一會，那眼淚會不爭氣地滴落下來。

楚歌，其實我并不是想對你死纏爛打，我并不是要你帶我出宮，我只寂寞了，我想親人了，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的樣子，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我想知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想聽你說在你心目中我不僅僅是一枚棋子，你對我是有的，即使是兄妹之也好。

我想你對我說，你們都沒有棄我，你們不帶我離開是因為無能為力，而不是將我棄，但什麼都沒有，你連一句話都不對我說，我被徹底的忘和忽視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傷我？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我絕？

但還沒有走幾步，銀奕已經匆匆而回，當他的目落在我上那笑容若春風的臉變得沉，風流含的眸化作無數利箭朝我來，但我已經覺不到痛，也許痛到極致就是如此。

但他卻不一樣，膛起伏著，拳頭握，指尖發白，看得出他正強忍自己心中的怒火。

“臣妾叩見皇上。”我臉上帶著嫵笑容，我毫不畏懼與他對視，他的臉黑氣彌漫，目兇狠，恨不得一口將我吞進肚子里，四周寂靜得讓人害怕，我仿佛聽到冰塊撞擊的聲音，我甚至聽到他微微變的呼吸聲。

“退下——”他的聲音很小，但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抑的怒火似乎就要抑制不住，從他的膛噴薄而出。

“謝皇上——”我仰著頭，笑得很絢爛，我不能讓他們看到我的脆弱，離開了他們，整個人空的，似乎只剩下一個軀殼。

我漫無目的在皇宮游，全有點發，宮人的影在穿梭，們正忙忙碌碌在為今晚的晚宴做準備，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躲在無人的角落傷心無助地哭了。

天依然藍，地依然廣闊，只有我一個人在蜷在天地之間，傷心地哭泣，風很大，總是吹不干臉上的淚痕。

為什麼我的人都不我？為什麼我在乎的人最終都棄了我？即使銀奕晚上摟著我，但我覺得我已經被他棄了，徹底的棄了，心好不凄然。

為什麼幸福總是離我那麼遠？以為終于抓在手中，想好好抓牢，好好珍惜，到頭來卻發現只是一個夢，一個麗而殘酷的夢。

楚歌自始至終對我沒有任何承諾，是我一頭陷進去無法自拔，但他銀奕明明說了此生只要我就足了，他明明說了有了我就不會再其他人，他口口聲聲對我說我，疼我，但結果呢？心被他救活了，但又被刺得傷痕累累，鮮淋漓。

真的是我楚樂不夠好，不該得到一份完整的嗎？要不就是我上輩子做的壞事太多，今生要我無所依傍，孤苦伶仃。

干眼淚走在回宮的路，已經月上柳梢頭，如此良夜，心卻是那樣的黯然，正在這時，一陣香風飄至，一個到極致，妖骨的子扭著腰肢朝我走來。

“冰妃，就是皇上最寵的樂妃。”我聽到一個宮小聲地向介紹著，這個讓銀奕著迷的子，我早就聽說過，但面時第一次。

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我也毫不退地回著，的眼里閃過一驚艷，也閃過一嫉妒。

“果然不愧是銀魄第一人，實在讓紫冰自慚形穢，也難怪冠寵后宮。”那聲音果然讓人到骨頭里，這樣的尤難怪銀奕會上心，的臉帶著笑，但那的聲音帶著一酸意。

“什麼銀魄第一人，還不是被冰妃你比下去了，要不皇上又怎會夜夜留宿于冰妃的寢宮？你看眼紅紅的，興許正為不能參加今晚的晚宴而難過呢？”這個宮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大膽——”冰妃大聲地呵斥，但眼里那抹勝利者的得意始終是掩飾不了，雖然對他已經死心，但看到他寵的人，看到讓他著迷的人，想起他們的纏綿溫，心中還是泛酸。

“當然是樂妃不愿意去，皇上才退而求其次選了我，小紅你休要胡說，不過樂妃你雙眼通紅，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冰兒很愿意替樂妃分憂。”

“能有什麼什麼傷心事？一定是想哭得眼腫鼻紅惹皇上心疼罷了，狐貍始終是改不了那味兒。”就在這時梅妃迎風擺柳般來到我們面前。

“姐姐，你來了，今日穿這服真是艷絕后宮。”冰妃走了過去，說話間已經牽起梅妃的手，親昵而自然，早聽說這個冰妃很甜，人又八面玲瓏，不但深得皇上歡心，也還贏得宮中妃子的友，在宮中人人稱贊，這樣的人真是不簡單，我楚樂心太狹窄了，當不了們是姐妹。

“我是改不了狐貍的味，可惜皇上寧愿聞我的味，也不去抱你這圣潔的仙，這是為什麼呢？”

“你——”，梅妃怒極，揚起手試圖打我。

“想打？你有這個本事再說，否則別在我面前囂張。”看到我沉的臉，眼有懼，直到我離開，也不敢再說什麼，都是一群欺善怕惡的主。

在這樣的一個深宮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往回走香風撲鼻，原來是準備在晚宴獻藝的歌姬舞姬，們穿著輕紗，雙肩，極為人。

“如煙，你難過什麼，聽說濯王長得很俊，我們想伺候他都盼不來了，你今晚好好表現，說不定被他看上帶回濯國，就飛上枝頭變凰了。”說話的子那聲音不無妒忌。

男人都是如此嗎？他也可以隨意寵幸這些素未謀面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當日為何要拒絕我？難道我連這個歌姬都比上不？我唱歌不夠聽，我的舞姿不夠人？

“如煙，皇上剛剛說了，今晚的客人比較尊貴，怕你應付不了，臨時改為本妃親自宴前獻藝，你可以先退下了。”

“是。”在就要進去的時候，我攔住了，也不疑，乖巧地退下。

當我一襲白款款而之時，整個花園變得死一般寂靜。

銀奕摟住紫冰的手抖了抖，只一瞬那臉就變得鐵青，但他不怒反笑，但我知道他已經怒極，我朝他綻開最艷的笑容，沒有毫畏懼。

文武百，大氣都不敢一下，氣氛抑得讓人不過氣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著我，唯獨他，唯獨楚歌在低頭喝酒，眼尾都不曾掃我一下，心中說不出的憤懣。

“如煙呢？”銀奕的聲音聽似平靜，但我知道他已經抑得辛苦，因為我看見他額頭都已經青筋凸起。

“如煙抱恙，不能伺候濯王，我楚樂自認不輸于，所以自告勇頂替而來了。”這一刻我不知道是在怨楚歌還是想報復銀奕，只覺得口堵得難，憋得慌。

“你放肆——”銀奕終于忍不住，一掌拍在石幾上，“轟”的一聲，堅固的石幾竟然當場裂，酒杯跌落在地上叮鐺破碎，果品撒得滿地都是，大殿之除了他的息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如此驕傲的男人，如何能忍這樣的恥辱，但我楚樂也有我的自尊，也有我的驕傲，他寵幸別的人時，可想過我的？他出爾反爾，反口覆舌的時候，可想過我的？

看到威怒的他，我的心說不出暢快，我肆意地笑，笑地張揚，笑得囂張，但笑得也辛酸，笑著笑著淚就朦朧了雙眼，其實我很難過。

他說他的人眾多，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不，要死他全我，我的目一時落在銀奕怒極的臉，一時落在楚歌平淡無波的眸。

他們一個對我說，我是他此生最，但轉過又溫香玉，夜夜風流，他們有一個曾牽著我的手說珍視我，護我，但到頭來卻置我生死不顧。

我楚樂是銀奕的玩，是楚歌的棋子，我都付出了真心，但誰可曾真心待我？

我在罵他，也在罵他，但我也再罵自己。

蕓蕓眾生，為何偏偏就上兩個不自己的男人？

我就說這個皇宮就是一個大院，我是其中一個，而銀奕就是嫖客，這個院的唯一嫖客，我求他大發慈悲讓我從良。

我的話音剛落，花園變得更靜，我聽到我衛皇的咳嗽，群臣的氣聲。

“你——你——”一想油舌的他，在這一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來人，給我拉出去砍了。”

聽到銀奕的話，我并不意外，我只意外楚歌始終沒說過一句話，雖然一直知道他不在意我的生死，但如今淋淋的事實就如此直接的擺在我面前，好想大笑。

這就是我曾經的如此深的男人，這就跪在天地間祈求老天爺讓他平安歸來的男子，楚歌你知不知道我跪了多個夜晚，你知不知道多個夜晚，我跪得腳麻走不了路？只求你平安。

如今我明了，一個男人如果他不你，真的可以殘忍到如此地步，我從來不知道楚歌可以如此冷酷，也許如今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并不是我曾經的楚歌。

他是連敖，他是一國之君，一代王者，他出現了，楚歌就消失了，我曾經的也隨風飄走了。

心死了，徹底地死了，全再使不出一力氣。

但我沒有被殺，是因為衛皇說星日節不宜見。

對這個亡國之后依然能崛起再次為一方霸者的男人，我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剛好他也看著我，就這一眼我記住了他，因為他是一個，你看了一眼就不會忘記的男人。

我被再次打了冷宮，但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就在當晚我嘔得厲害，一晚難以眠，第二天從床上爬起來之時，全酸無比，剛吃點東西，又開始翻江倒海般吐了起來，吐得我實在難。

“去幫我請李太醫過來。”

“打冷宮的妃子是沒有資格請太醫的。”這個宮有些不屑地說。

“我不是第一次進冷宮，上一次我能出去，這次也不例外，如果你敢輕慢我，等我出去第一個就找你算賬，你也把我這話傳達給太醫。”我的話讓嚇的臉煞白，忙跑去找太醫了。

但太醫的診斷結果讓我絕，我居然懷上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李太醫。你先不要告訴皇上，我想親自對他說，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如若他日我能出這里，我一定好好謝你。”聽到我這樣說李太醫眉開眼笑。

太醫離開之后，我跌坐在床上。

我不要替他生孩子，我不要有他的孩子。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在我已經對他死心，在我正千方百計逃離這個皇宮之時，居然告訴我有了他的孩子？真是諷刺。

楚歌我死心了，銀奕我也絕了，一個要將我砍死的男人，一個當我是玩的男人，不配我楚樂為他生兒育，我要有多遠走多遠，我不能在忍這種生活，我不能在與這個男人再呆在一起，就是一刻我也呆不下了。

我打暈了送飯給我的宮，穿上的服，走出了冷宮。

也許是天助我，今日是星日節，進宮出宮的人很多，守衛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慶當中，警惕降低，我藏在一輛出宮的馬車里，過程雖然有驚無險，想不到竟然給我混出了皇宮。

當我一個人站立在沒有圍墻的天地間，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看著飛鳥掠過，輕輕著自己的肚子，說不出是什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