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這才發覺,是真的老了。
雍容華貴了大半輩子,末了,卻也是這般景。
可任憑說得再凄慘聽,晏遙的心里,卻起不了半分波瀾。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著的魏國公卻說話了。
他放下了杯子,對著已似魔怔了的長公主平靜地說道:“你與鎮西將軍會面一事,是我話與阿遙知的,我告訴,只不過是不愿被你欺負,嫁給鄭國公那個老家伙。”
晏遙心中一,驚疑地看向魏國公。
長公主聞言,更是直愣愣地便在原地呆住,背部看上去,比剛才還要僵直幾分。的眼睛里似有淚珠在浮,與剛才不同的是,這一次,卻是想將那淚,給生生地憋回去。
沒有回頭,魏國公卻繼續對說道:
“李念,你已然敗了。”
語氣中聽不出一點同或是憐憫,就連稱謂,也得那樣生疏。
好像他們并不是相伴了十幾年的夫妻,只不過是兩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罷了。
長公主終于克制不住,哽咽著掩面而泣。
哭聲聽上去,竟與孩無異。
晏遙怔怔地看向的父親。
那個二十年前曾引得多閨秀芳心暗許的風流才子,如今不過不之年,臉上卻已然顯出疲態。
印象當中,他總是一副漠然模樣,很笑。
以為是因為自己不夠討喜,現在想來,或許,他在這魏國公府上,從來便也沒有真正快樂過。
看向晏昭時,晏昭也在看。
他看著,眼里飽含著難言的緒,就像是想要將那些逝去了的時都一同補回來,又像是要用盡力氣看完最后一眼。
晏遙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不善的預。
眉頭蹙,微啟,對著晏昭不斷地搖頭。
晏昭卻笑了——
他微微對晏遙一點頭,而后坐正了子,對李玗說道:“我今日,便算是真正將阿遙托付與你了。”
這是他第一次,以一個父親對婿的姿態,對李玗說話。
沒有了君與臣之間的禮節,卻更顯鄭重。
李玗眼中微,點頭稱“是”。
魏國公的轉變,同樣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他的這聲“是”,卻答得同樣鄭重。
“我這個兒,從小……我便不曾教過。倘若有什麼不得或是沖撞了你的地方,請你念在今日之事,多多擔待。”
“好。”
“倘若真有一日……你嫌厭,再容不下,也請你放自由。我們阿遙,自小就是個不喜約束的孩子啊……”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角依然掛著笑,可是晏遙卻再也繃不住緒。
此時說不出話來,即便能說,卻也本不知該說什麼。
晏遙這才發現,自己過去,從來便沒有看懂過的父親。
比如為什麼他明明對母親用至深,最后卻仍是順了家里的意思,尚了長公主。
又比如他花了大力氣將接到這魏國公府上,見了,卻常常視如無。
而現在,當終于似懂非懂之時,卻已近訣別。
長公主終于止住了哭聲,仍舊背對著晏昭,對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晏昭,此事,與你無關。你盼了十幾年的自由,如今,可以如愿了。”
這麼多年來,將他綁在邊,即便始終住不進他的心里,卻也知他的子。
晏昭對李玗叮囑這樣的多的話,是因為他已然不要了他這條命。
過去總不喜他出遠門去游歷,想讓他多陪著,可如今這黃泉路,卻偏偏不愿與他一同走了。
只可惜,晏昭至死,都不愿遂了的心意。
他遲遲未答的話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再看晏遙神突變,李念猛然轉,才看到晏昭已然倒在了桌面之上。
茶杯翻了過去,茶水順著桌檐緩緩流下。
驚愕之余,剛想喊外頭的人進來,卻突然覺得好似有一力量扼住了的嚨,漸漸的,滿臉憋得通紅,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暢起來……
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的目落在了那杯被打翻了的茶水之上——
那是晏昭,親手替倒的。
不過抿了一小口,他卻跟無事人般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算計了晏昭一輩子,臨末了,他卻以這樣的方式還了回來。
晏遙坐在那里,整個子除了眼睛,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看看已然合上雙目的晏昭,又看看李玗,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場變故來得太快,李玗卻終究是沉住了氣,他對著外面一聲令下,很快便有八名虎賁軍推門而。
領頭之人先是去探了晏昭與李念的鼻息與脈搏,確認無誤以后,才對李玗回稟道:“殿下,魏國公與長公主已然歿了。”
“嗯。”李玗應了他一聲,眼中閃過復雜緒,然后擺了擺手。
虎賁軍會意過來,兩人一組上前,便要去搬晏昭與李念的尸。
晏遙卻突然像是自夢中驚醒了般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晏昭。
一直以為自己對他,對魏國公府都無半分留,從未肖想過會有與他訣別的一天,可這一天突然間來了,的心卻被一點點地揪起,再也緩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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