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深,不提需求,只說吃飽才好談事。
“你這件襯衫很好看,很儒雅斯文,像老師。”
夸的是他服,也是在夸人。頭沒抬,恭維得練自如,其實也是真心話。這樣一張纖塵不染的學生臉,說起話總比那些老謀深算的共事者多太多誠實,鐘逾白聽笑了。
他垂眸看一眼上這件質地綿的襯,說:“到學校拜訪,要裝學究,掩人耳目。”
紀珍棠說:“都不用裝,你氣質就很像教授,而且是那種很好脾氣的,人氣很旺,節節課都滿人。”
經一提,鐘逾白想起舊事,說:“早一些年邀,給幾個碩士做過技指導。”
“你講什麼課程?教他們怎麼造船?”
他抬了抬眉:“作弊了?”
胡謅道:“我朋友的爸爸在你的公司,把什麼都和我代了,是不是沒有想到?”
鐘逾白一笑,問:“還代什麼?”
“怎麼能都說呢,沒有了趣味。”
他的神變得無可奈何,看的視線又深了一些。
扎馬尾,低頭時,眉眼的深骨恰到好在影里顯現,眸子里那點清凌凌的淺淡褐,讓人覺得醉心。
他沒有飲酒,看許久,便到一新奇的醺意。
淙淙江水從腳底流過,映了滿江的霓虹。一眼燈紅酒綠的游,仿佛都能聽見那群富家子弟的歡呼聲。
鐘逾白的姿態稍稍放松。
紀珍棠吃飽,終于主問:“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忙啊?”
鐘逾白也不再兜圈,見放下餐,他提起正經事:“紀心荷是你的姑母?”
“對。”
接著,鐘逾白講明來意。
他的年近九十,今年家里有給老人家祝壽的想法,前前后后準備了快一年,打點細致,唯獨一件事一直落不實。
鐘逾白想給做件裳,前后找了一堆裁,沒有合襯的,有些太前沿,有些太俗氣,他說眼很挑剔。
紀珍棠恍然:“你是想找我們落棠閣給你做裳呀。”
他不置可否:“的名氣很響。”
“不過我又不是裁,你怎麼不直接去找我姑姑?”
“有一批固定的客戶,以此為由拒絕了我。”
想了想:“是的,是只接老人的單。”
紀心荷不是一個勢利的人。
雖然落棠閣的客戶也都是些名門,稱得上上流,但與鐘家這樣的家族還是相去甚遠。大概也是怕惹是生非,紀心荷要是個貪圖榮華的人,這事太好解決,可惜不是。
紀珍棠苦惱地思索一番,而后托著腮,笑瞇瞇說:“吃人,我幫你想辦法。”
鐘逾白淺淺頷首:“激不盡。”
放下筷子,稍稍謹慎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顯得沉穩,也有點隨和,這種隨和帶來強烈的包容,好像這個人從不會生氣,無論對方說什麼,如何試探,都只會置之一笑,不與計較,而骨子里的沉穩又替他維持著一定程度的距離。
他不跟你計較,是因為心門鎖,不辨是非。
紀珍棠裝作無意,自報一通家門:“那你有沒有聽過我爸爸啊,他是賣茶葉的,也很有名,紀桓。”
詞迫切,鐘逾白順藤接話:“在哪里?”
“在江浙滬,不過他最近很想去國外開拓市場呢。可惜生意不大好做,時運不濟,有點困難。”
男人語氣無波無瀾,中肯地說:“既有時運不濟,就有時來運轉。”
大老板的思維果然開闊敞亮,不過——“話是這麼說啦,人在看不到前路的時候,都會焦灼和迷茫對不對?”
“與其焦灼地等著餡餅掉在頭上,不如坦然蓄力,等待機遇。”
鐘逾白講著樸實的道理,一邊慢條斯理地親自醒酒,寬一般同說:“商人的心,重要過時運。”
品了品他的話,紀珍棠低下頭去,又略恥地猜,鐘逾白肯定聽明白了這并不高明的試探。但還好,抬起頭來再看他,男人仍然一派儒雅平和,只問有沒有吃飽。
用餐結束,紀珍棠實際上吃得也不多,最后鼓鼓囊囊塞進一娘惹糕,將一只碗碟變空。
那日將送回學校,到青大四舍門口停住車,鐘逾白問的最后一個問題,出乎意外的:“他平時怎麼稱呼你。”
紀珍棠花了五秒鐘的時間判斷,他說的這個“他”指的是鐘珩,于是答道:“有的時候喂,有的時候喊我大名,偶爾小棠。”
“那今天就不小棠了,”男人坐在夜里,徐徐地出聲,“我等你的好消息,阿珍。”
紀珍棠到自己的心尖尖好像被人揪了一下般,塌陷。
看著男人深不見底的雙目,遲疑過后選擇了沉默,保留也是一種避讓,避讓對方來勢洶洶的鉤子。
笑起來,揮揮手:“晚安,大老板。”
待下車,在夜里玲瓏浮凸的段,在他的視網虛虛殘留一抹鮮艷澤,鐘逾白淡淡一笑:“晚安,小藝家。”
在泛濫的里,看著他猩紅的車燈像戲劇落幕般,駛進了素月分輝的夜,很快消失無蹤,徒留一脈春。
-
回到寢室。
剛一推門,紀珍棠就聽見周梔的聲音:“哇我今天又看見鐘珩來找棠棠,他真的好帥好帥啊,我要是跟這樣的男生談一次,什麼也不做一直看著他的臉我就能心變好,羨慕死棠棠,不知道跟帥比談什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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