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老太太百年之后,池家的產業該是兩房均分,可老太太這人實在難說,就是尋常人家的父母事到臨頭也有偏心,何況在。
再則還有侯爵之位,現如今是大老爺襲著,可大老爺也是五十的人了,誰知道他會不會死在老太太前頭?就是老太太先死,死前又會不會有話立下?將來等大老爺死了,這侯爵之位到底是由他兄弟承襲還是兒子承襲?
若說兒子,池鏡也是他生的,若說兄弟,給了二老爺,將來也是池鏡的。無論哪頭算,池鏡都占著相當一部分的便宜。兆林無非是占一點老太太相較著面上更疼他一點,以及他是長房長孫的便宜。但那都不作數,他終日想著,他是空拳難敵四手,不免懸著心。
但懸心歸懸心,要他日跟賀臺一樣裝乖他沒那耐,和池鏡一樣喬作沒所謂的態度,他也作得不像。所以盡管一面懸著心,一面躲出去口氣。
外頭花銷大,今日著了池鏡的道,也合該他倒霉。他把個指頭出來,冷笑著朝池鏡點點,“你小心點,別我也抓著你什麼把柄。”
說完就自去了,卻難得不是往外頭去,而是轉回房中。不敢向大老爺桂太太要錢,只好和他翠華商議著如何開銷上月那些爛賬,好說歹說的,總算哄著翠華拿出些己錢來填了這虧空。
到下晌開席,翠華臉自然就不大好看。絡嫻臉倒有些喜氣洋洋,就為老太太私下問起玉的事,說了,老太太并沒怪罪沒回明,反等玉好了領來見見。
桂太
太在那桌上聽見,懸著的心也放下來,待絡嫻回座,又了絡嫻來責怪了一句,“你領個人回家來也不先回明一聲,連我也不知道,還等著老太太問。”
絡嫻又將玉傷寒的事細說一回,仍說玉是窮親戚家的表妹。
連老太太也不理論,桂太太也就不好多講,帕子掩著咳兩聲,瞥一眼道:“等回頭領來見過老太太再說。”
聽見五姑娘蘆笙在席上咯咯笑起來,“這下家里可熱鬧了,又是于家姐姐,這會又新來個姐姐。”
素瓊可巧就坐在蘆笙對過,聽見這話只向蘆笙微微一笑后,仍把眼放到前面戲臺子上去,順便暗中瞅一眼前頭那桌,那里坐著兆林賀臺池鏡弟兄。
廳座次分明,今日于家太太做東道,單請了府人口。老太太獨在上頭,左下首一桌是桂太太燕太太及于家太太,另一桌是大老爺的幾位姨太太;右下首一桌是兩位,一桌是自己家兩位姑娘與素瓊。
池鏡這人素瓊倒是見過的,頭先在他們四老太爺府上。不過為避嫌疑,那時不過略看了兩眼,只知他行容雋逸瀟灑,言談跅弛風趣,除此外并無多余了解。此番隨母親搬到這里來住,曉得是兩家相看,自己也愿意先看清楚了池鏡的品行才好。
見他人稍微歪欹在椅背上,話不多,只和二爺賀臺偶然談講幾句,多半時候是把外頭那戲臺子盯著。然而看戲也看得心不在焉,人家哄然大笑之時他全沒反應,手上只管慢條條地剝著杏仁,剝好了往里一拋,那張常掛著點笑意的慢嚼慢咽地在活,從這里去,總看見他一個結懶倦而有力地滾著。
忽然老太太跟前那毓秀過去他,他起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素瓊忙斂起眼角的余,還看那戲,連他走過邊也目不斜視。
原是老太太他給于家太太斟酒,“去見過你于家嬸娘。”
是跟著四老太爺府上稱呼。
池鏡去斟了酒,于家太太細看他幾回,回頭向老太太贊頌不迭,“先前在那邊府里沒細看,這會認真一瞧,真是人才出眾。老太太好福氣,兒孫們個個都是人中龍。”
老太太見意思是很贊這門婚事的,自然高興,客套幾句后,又使毓秀下頭了素瓊近前來,向池鏡說:“這是你嬸娘的兒,今年十七了,素瓊,是你妹子。也給你妹子斟一杯。”
池鏡放下酒壺作揖,“素瓊妹妹好。”
素瓊也福還禮,臉上還是那淡淡的微笑的神,眼睛似看他不看他的。卻從那靜而亮的眼底,偶泄出一點來。
隨侍的丫頭將的酒盅取來,由池鏡斟了,斂著袖呷了一口,仍舊端了盅回席。池鏡也照舊回座,經過邊時,留意到在氣定神閑地看著戲。
然而當他落座一會,又察覺到那一點目總有意無意地向他溜過來。
賀臺斜過來地問他:“如何?娶這位素瓊表妹做你的三,雖不是皇上家的公主,也不算委屈你吧?”
池鏡只是笑,心里無滋無味的。這類人他在京時也會過不,總是高門顯貴家的小姐,仗著份相貌,矜貴得要命,不肯輕易對誰先表現出一一毫喜歡,要人先去捧著。
父母之命妁之言,要說捧,他是覺得全沒必要,索也懶得理,照樣看他的戲吃他的酒。
那戲臺子搭得比大宴廳那頭的略小些,一生一旦皆勾得撲撲的臉在那臺子上裝腔作勢地追逐,眼珠子在那放大的眶子里滴溜溜轉。鑼兒鏘鏘敲了兩聲,從那金的鑼面間折來夕的,忽然有種斷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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