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楚日的笑僵在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他現在已經能清楚地覺到從管到五髒六腑都像是有一團火燒過,牽著也在作痛。
薑清慈對他揚揚眉,繼續微笑:
“當然,也有第三種可能,食裏沒下毒,你手裏那一瓶也不是毒藥,真正的毒還在我手裏,隨時會讓你喝下去。”
“至於現在,喝不喝,信與不信,全在你自己。”
“薑丞相。”薩楚日忽地又笑開了,眼睛裏跳閃著近乎瘋狂的芒,“你可真是讓我驚喜不斷啊。”
薑清慈微笑著頷首:“過獎了。”
“吧。”薩楚日聳聳肩,一臉願賭服輸的表,“我認輸,玩腦子我玩不過你。”
在的注視下,薩楚日低頭倒出來藥瓶裏的藥丸,結滾一口吞,明明隻是蒼蠅大小的藥丸,卻被他做出來一種視死如歸的氣概。
“那麽現在,薑丞相。”他雙手撐在木桌上,同平視,“可以告訴我到底是哪一種況了麽?”
“第一種。”薑清慈拍拍手,滿意地看著薩楚日臉上好不容易升起來的笑又沉了下去,補充道,“騙你的,第二種。”
接二連三地在手裏栽跟頭,薩楚日簡直被氣笑了。
膛起起伏伏,他閉了閉眼,強行將這團火了下去,暫時不想看。
但他越想越不服氣,雙手手指收攏,向後托住後腦勺,挑釁地地笑著:
“那麽,我尊貴的薑丞相,你現在可以來寵幸我了嗎?”
“激將法對我也沒用。”薑清慈盯著他的眼睛,“現在,我給你一次機會,老實代你來大昭的真實意圖,否則……”
“否則把我阿爺的頭摘下來當球踢是吧?”不等說完,薩楚日就打斷了的話,渾不在意地歪歪頭,“可以啊,我沒有任何意見!當然,你如果能端了我阿爺的老巢,別說你想要我的腦袋,你想怎麽玩我我都給你玩。”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薑清慈蹙眉看著他:
“所以,這才是你的真實意圖?”
“借大昭之手,除掉你阿爺?”
薩楚日揚揚眉,不置可否。
薑清慈心下了然。
這樣一來,就都能說通了,為什麽這家夥明明為質子,卻半點沒有寄人籬下的自知之明,整日像條瘋狗一樣四挑釁,逮誰咬誰,滿臉都寫滿了“啊對對都是我的錯快點兒來滅我九族吧”,也不知道這對父子之間能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
這種瘋子一樣的人,薑清慈還是第一次遇到。
有點兒棘手。
殺他吧,很可能會引起兩邦戰,即便最後大昭平了胡人的老巢,也隻是耗損自己的兵馬,遂了他的心願。
不殺他吧,這人天天四蹦躂挑釁,無法無天。
薑清慈忽然懷疑,那種毒藥未必能拿得了他。
薩楚日難得見眉心蹙起,好整以暇地笑道:“所以,我尊貴的薑丞相,你能忍我到什麽時候呢?”
“我為什麽要忍你?”薑清慈反問,“你的命現在在我手裏,就算你最後死在我手裏,沒個三年五載,你覺得你阿爺敢對大昭出兵嗎?不,他隻會再送過來一個質子。”
“就算三五年後他真的厲兵秣馬休養生息好了,大昭也會讓他心甘願地再次俯首稱臣,屆時你的墳頭草都三丈高了,他也不會死。”
薩楚日了手指。
和薑清慈對峙了片刻,忽地鬆懈了肩背的力氣,仰頭天,長歎一口氣:
“果然你們讀書人腦子就是好用,薑清慈,我說不過你,也不想和你說那些彎彎繞繞的。”
“就像你說的,我的命在你的手上的,我可以效忠你,但前提是,你能給我我想要的。”
薑清慈道:
“那你要想清楚了,即使你最後功報了仇,我也不會放你回去。”
放虎歸山無異於給自己找麻煩,即便那個麻煩隻有在未來才會發生。
不能為所用的人,不會放他離開為日後對準自己的刀。
“要麽你會死在我手裏,要麽你隻能留在大昭為我效力。”
薩楚日挑眼看著。
說出這樣一番決絕的話,薑清慈的麵上卻仍舊平靜無波瀾,俊逸出塵,仿佛已經經曆過這世間的大起大落,任何俗世紛擾都影響不到。
漢人有句詩詞什麽來著,“此心安是吾鄉”,薩楚日覺對眼前這個人而言,這世間的任何地方都是“心安”,他不免有些好奇,眼前這人到底經曆過什麽。
鬼使神差地,他覺自己的心跳了一拍。
“你要是個人,別說給你效力,真給你當男寵我也樂意。”薩楚日收斂了平日裏的散漫不羈,眼裏毫不掩飾對的讚賞,惋惜道,“嘖,就是可惜了,我對男的沒興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
“薑清慈,我會效忠你。”說這話的時候,薩楚日正視著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從不騙人。”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我不像你。”
這話是說在甘州給他服“毒藥”一事,薑清慈聳聳肩,輕笑:“你還記仇。”
從謁舍離開後,薑清慈又在相府前廳見到了沈確。
他一龍袍坐在主位上,單手撐著腮,麵前放著兩杯茶,百無聊賴地將一杯茶倒到另一個茶杯中,然後又將另一個茶杯中的茶倒進方才的杯中。
“薑卿不打算向朕解釋一下嗎?”餘瞥見薑清慈進來,也沒有抬頭,仍舊來回倒著杯子裏的茶,“嚴侍郎要告老還鄉。”
他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怒,薑清慈上前地腳步頓住。
嚴正的辭呈已經了上去,沈確會來興師問罪,這是早就預想過的。
“臣知道。”
沈確忽然偏頭,“是薑卿的意思,還是皇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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