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像是對做的這一切本沒有到意外,他安穩地坐在那裏,眉目也未曾一下,隻平靜問:“為什麽要燒了宅子?”
罌粟一把抹去臉上淚水,扭過頭悶聲不吭。他走到麵前,低下眼瞧著,問:“對我這麽報複,是因為討厭我?”
不回答,他就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罌粟猛地抬起頭,眼中的仇恨在那一刻就像把錐子,直對方心髒:“對!我就是討厭你!我就是恨你!”
楚行仍舊眉目不:“因為什麽而恨我?”
罌粟衝著他聲嘶力竭地喊:“我什麽都恨你!我恨你這些年把我得不氣,又把我像東西一樣玩弄在掌裏,我恨你放縱別人傷害我,我恨你殺了李遊纓!你本沒有負過責任,你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別人的,你隻顧著你自己!”
說到後麵,淚水又大顆大顆掉下來,楚行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被一把拂開。他看著,低聲說:“那現在呢?過去這四個月到現在,你還一直在恨著我嗎?”
罌粟厲聲說:“我當然還在恨你!”
“這麽報複,你覺得高興?”
“我有什麽不高興的?我高興極了!”
“如果真高興,你不會總是跟我確認安全,又張得天天晚上睡不著覺。”
罌粟微微一震,一把推開他,矢口否認:“你在胡說。”
楚行沒有,反而順勢攥住的手。罌粟的手冰涼,微微發著抖,被他握在溫熱掌心中。楚行淡淡說:“你如果真的還那麽恨我,就該在一個月前剛清醒的時候就給我一槍,直接殺死我。你懂楚家所有事務,我一死,你再稍微一挑撥,楚家就是一盤散沙。沒必要再去找景致和鄢玉,遮遮掩掩拐彎抹角。”
罌粟微微止住淚水,瞪大眼著他,楚行兩手撐住牆壁,將虛虛攏在懷裏,聲音低,娓娓道來:“看,罌粟,你本沒你想象中那麽恨我。你做這一切,隻不過因為一些不甘心。”
“我就算不會一槍殺了你,我也恨你。”罌粟盯著他,認真得像是小學生,“我不殺你,隻是因為我不會輕易殺人而已!”
楚行順著的話,沉聲說下去:“你想象一遍假如你報複功之後的生活。你離開我,離開楚宅,再也見不到我,從此與楚家無關,與我無關。你一個人,沒人會隻一個眼神就懂你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沒人會再把你抱在上喂飯,在你睡不著的時候講故事哄你睡覺,教你品茶陪你畫畫,沒人會幫你收拾那些你自己收拾不了的事。你再不會在這世上找到一個人像我這樣比你自己更懂得你,你也不會找到一個人比我更適合你。那樣的生活,半分不會比現在好,你不會習慣。罌粟,你覺得會比現在高興幾分?你本不會喜歡。”
他說得越多,罌粟的眼淚流得越急。他的話音尚未落地,已經用盡全力氣大聲反駁他:“我才不是非要跟著你才可以!我才不是非你不可!”
“好。我知道你恨著我。或許你離開我,你會過得很好。”楚行看著,平靜地說道,“那麽我呢?你離開我,我要怎麽辦?”
罌粟微微一怔,半天才反應出他的意思,卻又像是本沒有聽懂,仰臉著他,半晌才低低出聲:“……你說什麽?”
“我需要你的程度,比你想象中要多許多。”楚行不習慣這樣直白的說話方式,因而說得很慢,卻同時又字字清晰,“如果我不你,這四個月你認為我在做些什麽?一個人不在意另一個人,不會對照顧的食住行樂此不疲。不會盡心收拾這個人闖下的每一個爛攤子。不會不管這個人在不在眼前,都要花一半以上思考的時間在這個人上。這世上隻有我適合你,也隻有你適合我。罌粟,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說我不在你。”
罌粟怔怔地著他,過了半晌才低聲回答:“我不信。”
的樣子有些茫然,聲音低弱下去:“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你不能再讓時間回來。你再也不能讓我變回以前那種事方式。我會一直任自私下去,你一直都看不慣我這樣,就算現在接了,總有一天你也會覺得我厭煩。那時候就又會像是兩年前我不能如你所願變你想要的那種樣子的時候,你在失之極的況下做的那些事。到那個時候,你還會再做一遍。”
“我不會。”楚行著的鬢角,聲音低沉輕緩,“我知道以前錯在哪裏。我不該把你慣一朵玫瑰的樣子,再試圖拔你所有的刺。那本來就應當是你的樣子。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
罌粟有些發愣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忽然捂住臉放聲大哭。
像是比方才還要傷心十分的樣子,哭得止不住,著牆壁低下去,一直坐到地毯上。抱住雙膝蜷起自己,哭聲很大,穿耳一般,像是要把這些年以來所有的委屈和怨憤統統都哭出來。楚行跟著蹲下來,手去抱,被狠狠甩開。
罌粟淚眼模糊,話語因哽咽而斷斷續續:“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那樣對我!你知道離枝那些人背地裏都對我做過什麽事!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想要離開你!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把我送去崔家,你拿任何一件小事製我,你讓離枝騎到我的頭上,你還殺了李遊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得想過自殺?你本什麽都不知道!”
“是我的錯。”
罌粟的臉頰被淚水浸得發白,口因泣而劇烈起伏,泛起綿的疼:“你隻知道為所為,你從來都不會想想我的境,你隻知道拿比我能承的還要更嚴厲的方式製裁我,你本沒有問過為什麽,你把話說得這麽晚,你知不知道什麽都已經晚了?我已經把楚宅燒了,我把你所有重要東西都毀得一塌糊塗,你現在沒看到是什麽模樣,所以才沒有怒。等你看到了,你就會很生氣,你會報複我,比以前的懲罰還要嚴厲十倍地報複我!”
楚行靜靜說:“我不會。”
罌粟緩緩搖頭,本聽不進他的話,隻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眼神暗蒙蒙的,帶著迷惘的霧氣:“你不會再原諒我的,一定不會。”
“我永遠不會怪你做這件事。”楚行握住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強行從神恍惚中退出來,沉聲說,“罌粟,我今天隻告訴你,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不會再管製你。同時,我也絕對不會放你離開。要麽你就一槍殺了我,從此以後你就真正自由了。要麽你就回來我邊,嫁給我。沒有第三種選擇。”
罌粟著他,咬著不說話。楚行了的臉頰,溫進的眼睛裏去,低低說道:“罌粟,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半個月後,要麽我死,要麽你就嫁給我。”
次日清晨,罌粟獨自一人離開M城。
楚行人送去機場,把司機和車子都忽略掉,打電話令酒店前臺了計程車。楚行看一眼,裏麵出不讚同的意思,又最終一言不發,隻看拎著行李離開。
罌粟在關上房間門的前一刻又停住,一不停了一會兒,楚行看站在那裏兀自糾結,也不催促。過了一會兒終於回過來,低聲說:“你明明知道我本下不了手。”
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裏著恐慌不安,還有掙紮和一祈求。的眼睛本來生得極漂亮,黑白分明,婉轉靈,然而如今像是一左一右兩隻手,將生生拽薄薄一層,再稍微用力一些,就要撕裂一般。楚行看著,過了一會兒,還是將到邊的一句“那就嫁給我”咽了回去。
他倚在窗臺邊,目沉沉看向。過了許久,才很緩慢地開口,仿佛隻說短短兩句話,就要費他許多力氣。
“如果半個月後你兩個都不選,我會放你走。”他慢慢地說,“如果這真是你最後的意願。”
罌粟咬著,眼淚倏地湧出來。楚行卻轉過,不再看。他的形修長,比例又極好,平日裏不管穿什麽,舉手投足間都令人覺得有歲月沉澱下來的慵懶與從容意味在裏麵。而今一個簡單背影,卻讓罌粟莫名覺得異樣,仿佛他平素那些漫不經心和沉穩冷靜都突然消失不見,他也會像那樣揣測試探和躑躅。
看他良久,楚行始終背對著,沒有。罌粟咬一咬牙,終究頭也不回離開。
沒有回去A城,而是直接去了C城找景致。取了行李出來時,遠遠便看到接機大廳中有人高高地舉了牌子接人,上麵黑字加地寫著的名字,蘇璞。
罌粟看到,頓了一頓,才慢慢走過去。來人對微微一躬,神很是謙謹地遞過來手上電話:“蘇小姐一路辛苦,大小姐讓我來接您。”
罌粟看他一眼,才把電話接過去。電話那一頭景致的聲音依然簡潔利落:“到了?我在茶社,司機會帶你過來。”
罌粟沉默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來C城?我沒告訴過你吧?”
景致哼了一聲:“你昨天晚上但凡沒給楚行掐死,今天就不會跟他再共一室。至於你離開M市要去哪裏嘛,蘇璞,你別忘了你跟我一樣都是沒有朋友的人,除了我這裏,你難道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嗎?”
“……”
一年多前,罌粟和景致直接聯係上,起因也不過是景致打量一番後評價的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這位罌粟小姐,你一定沒有朋友。”
第二句話是:“瞧你的緒態度,最近你的日子不太好過是不是?”
這兩句話直要害,景致又瞧著頗為冷豔,讓罌粟幾乎立刻就撐不住表。然而景致跟在後麵的話又將所有奓起的了下去:“還不錯嘛,難得能找到個跟我境一樣的人。看來這次年宴我沒有白來。明天一起喝杯咖啡怎麽樣?”
那個時候,罌粟在咖啡店中坐下之前,對楚行的報複還隻是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廓。隻知道無比做這樣一件事,現在不做,以後也必定會忍不住做,卻無法確定是否因各種原因而失敗,乃至自己是否能承擔失敗或功之後的後果。然而三個鍾頭後,罌粟從咖啡店中出來,計劃已然在景致的輔助下有了雛形。
們達一致,一個出錢與消息,一個負責出麵。景致運用手段要比罌粟花樣更多,從來不會考慮流與不流之說,能利用的空隙,能利用的人,隻要足夠可靠,景致都來者不拒。幫罌粟搞定所有不方便出麵的事。們之間麵對麵的商議次數不多,大多時候都通過中間人,每次也都隻有寥寥幾句。然而配合卻分外默契,每隔上三四個月麵時策劃的那些事,在下一次麵之前必定可以做到。
罌粟曾經問過景致,為何會肯主幫做這些事。景致挑著極漂亮的眉,閑閑回答:“你現在想做的,就是我對商逸一直想做而無法做的。那麽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又看你順眼,幫幫你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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