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平倉滿腔的怒氣一下子被堵在那里,上不來下不去, 整張臉都了豬肝。
他努力忍著氣道:“太子殿下說笑了,宴上的菜很好,只是這人說的話讓人倒胃口,這誰不知道鶴拓與大魏之間, 邊境來來往往的百姓數多,這在大魏過活, 當著大魏人的面,自然說大魏的好, 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這話把焦平倉自己都說服了, 方才幾乎要沖上腦門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下來,眼底郁漸重:“但是我可聽說,大魏的國子監那位國子祭酒大人, 是從鶴拓而來, 難不大魏上下無人可用,竟還封外邦人為嗎?”
這話說的。
安國公又氣了,大掌挲著桌椅,方喝下去的那口烈酒燒得他膛一火。
鄭合敬瞥過去一眼, 接著收回, 微笑端坐。
李明衍聽了焦平倉這話, 眼神更為漠然:“既說到這事, 明懷朗大人也在,明大人,你怎麼看呢?”
陸云檀見場上有一四十歲上下的男子站起,當下眼睛一亮。
好氣質。
此人如竹,形溫雅,一派文人清骨之氣,道:“方才臣便想說了,不過圣上與殿下未開口,臣也不好多說什麼。”
明懷朗轉向焦平倉道:“焦使臣,此言差矣。我自鶴拓而來,苦讀數年,與眾魏人一起參科舉,僥幸考取明經進士。
當年有一位大人也說了如同你所說之話,但圣上與殿下不嫌我出,只看我等才能,其心之廣博,我由衷佩服。
若鶴拓朝堂皆是你這般心,那如今鶴拓國之困境,上下索而不得出路,那也不足為奇了。”
他娘的!
安國公猛地抬手想拍桌道一聲‘好!’,被鄭合敬的又一瞥,忍住了,握拳咳了聲:“這文人啊,到底是會說啊,是吧,鄭老大人。”
鄭合敬沒理他。
而焦平倉,被明懷朗的這番話氣得滿臉通紅。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跟李乾說子不舒服,帶著其余鶴拓使臣頭也不回地告退了。
安國公舒暢得不得了,又喝了幾杯烈酒下肚,咂了一聲,道:“不過這明懷朗好像前些日子不在京啊,說是圣上的壽辰可能都趕不回來,怎麼今日就在場了?”
鄭合敬溫聲回道:“殿下前幾日聽聞鶴拓使臣要來京,派率衛連夜快馬加鞭把人接回來了。”
安國公面容皆是滿意之,將視線挪到對面的太子殿下上。
太子殿下正與新太子妃說著話,面依舊清冷平靜。
可那覺,與對待旁人的全然不同。
“哎,殿下什麼都好啊。”
安國公嘆道:“就怕是個種。”
**
壽宴結束,陸云檀隨著殿下回東宮。
殿下還要去明德殿披折子,自然先回了宜春宮。
“娘子,娘子,”尤姑姑早就迎在文淑門了,見著人了,來回轉看,“婢子都聽說了,那些蠻人當真放肆,竟敢說出那等話來。”
“姑姑知道了?那姑姑可知道后面發生了什麼?”
陸云檀早把郁悶抑心一掃而了,興拉著尤姑姑進西殿,“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進殿后,就坐在位上,神采飛揚地與姑姑還有宜春宮的宮人講起了太極殿上發生的事,講得繪聲繪,還站起來學明懷朗。
笑倒了一大片。
陸云檀笑得臉撲撲的,而且只要說到殿下,心口那塊兒又脹又滿。
說笑完后,陸云檀翻找出了一副寒竹圖。
尤姑姑疑道:“娘子要作畫?”
“不,送人,明早就送。”
尤姑姑更疑了,既然明早就要送禮,怎麼不事先讓們準備好,反而現在才想起來。
陸云檀卷起畫軸,放進長盒中遞給尤姑姑:“那些鶴拓使臣住在興華坊,勞煩姑姑明早派人將這幅畫送過去,就說宜春宮贈與他們的。”
尤姑姑接過道:“那群蠻人今日這麼無禮……”
陸云檀從桌案上拿起茶盞喝了口道:“姑姑,鶴拓先帝暴荒,在位十余年,大興土木,弄得民不聊生,鬧得最大的一次是這老皇帝一時興起要造個竹意園,無論是亭臺樓閣、還是床桌椅榻,都要用竹子做。
于是下了一道令,命鶴拓種竹的百姓都要將自家竹園的竹子供上,那些都是他們拿來糊口養家的生計,可扛不住朝廷欺,只好由著朝廷一車一車將竹子拉走,最后,姑姑你猜怎麼著?
鶴拓的竹種,本并不適合拿來建房屋,做地基,建起來沒幾日那竹意園便塌了,百姓們聽說后捶頓足,哭天搶地,都鬧上宮城了。”
尤姑姑忍不住笑道:“那這寒竹圖要是被鶴拓使臣看到,恐怕要氣瘋了。”
“他們被氣到了,我就高興。”
陸云檀道:“太極殿上我就坐在殿下的邊上,那使臣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份,可他偏偏說要我去做他們新王的妃嬪,明面上辱我,實際上在辱殿下呢。”
殿下是他們能辱的?
陸云檀沖尤姑姑出了一個笑:“姑姑莫忘記派人去送,明早送出去之后我再去跟殿下請罪。”
“請罪?”
陸云檀點頭:“我擅自送畫過去,沒過多久殿下肯定知道,我也不知殿下會不會生氣責我,不若先去探探口風請個罪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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