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之後沒多久, 趕在春節前的某天工作日,各路方突然大肆報道了某部馮興軍的特大經濟犯罪況,還是數罪并罰的頂格判。
舒月原本對這些事也并不興趣, 不過後來聽淑姨說起, 才知道原來馮興軍就是沈遇和大伯家的兒子沈汀山的岳丈。
想來馮興軍的事也就是元旦那會兒沈爺爺沈遇和過去的原因,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到底還是被板上釘釘的通報出來了。
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林特助還非常罕見地來了家裏彙報工作, 進了沈遇和的書房呆了好半天才又出來。
淑姨送走了林特助再回來, 也沒見沈遇和從書房裏出來。
又等了好一會兒, 舒月都喝完了淑姨給準備的睡前牛,上樓時候路過沈遇和的書房,看到門是半掩著的,有暖黃的燈從屋裏出來,好奇順勢扶著門把手將門徹底推開來。
舒月之前從未進過他的書房, 今晚還是第一次。
書房裏的格局布置分外簡單,不過是兩面相對的整牆書櫃, 中間設一張紅木辦公桌, 只是舒月掃過去的這一眼,并沒有在桌後的旋轉辦公椅上看到沈遇和人。
再往裏走,映眼簾的是書房外連著的小臺, 由兩邊厚重的深遮窗簾半拉著隔開,臺玻璃門的一扇打開, 冬夜裏的瑟瑟冷風吹起玻璃門邊上薄薄的一層雪紡紗。
天寒地凍的天氣,沈遇和背向獨自坐在臺的竹藤椅上, 只穿了件單薄的家居服,聽到舒月過來的腳步聲才轉過頭回看了眼。
他瞧著似乎緒不是很高, 右手的兩指間罕見地夾著支猩紅燃著的煙,左手盤著串檀香紫檀的手串,那尾上綴著的一小截墨綠的穗子,舒月還有印象。
那天晚上見他戴著這串檀香紫檀的手串,舒月還誤以為是因為他信佛。後來接變多後,舒月卻也沒再見他戴過。
今天晚上是第二次見到這串檀香紫檀的手串,依舊佛濃重。
他就那麽清清冷冷地孤寂坐在藤椅上,也不知已經坐了多久,仿佛這周遭的凜冽天氣與他毫無瓜葛。
看到舒月過來,沈遇和才面無表的兩指腹相對直接將煙碾滅,“抱歉。”
舒月搖搖頭,沒說話。
鼻子一貫靈敏的很,從前從未聞到過,也確認沈遇和并沒有吸煙的習慣,不知為何今晚他會突然這樣。
周遭一切冷然,只他看向舒月的眼神卻和溫潤的很,吸了煙之後的嗓音有輕微沙礫磨過的啞意,“怎麽還沒睡覺?”
“你呢?”舒月并沒有往臺走,站在玻璃門前適時停住了腳步,“你怎麽還不休息?”
沈遇和碾煙的手移到後,向扯了個笑,說還有點事要理完,要先早點睡。
“理完我會清理幹淨自己再回去。”他坦然地示意了一下周煙味在,仍舊有些抱歉,“別在這裏站著了,這兒味道不好聞。”
舒月走出書房門關門的剎那,沈遇和仍舊枯坐在臺竹藤椅上,看他一個人清寂的背影,舒月莫名覺得他應該有很重的心思在。
只是到底是因為什麽事,他似乎并不準備講,舒月也看不明白,弄不懂。
—
元旦過後很快就到春節。
沈家三房早已分家,關系素來也不和,平日裏都是分散開來,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就連沈朝宗自己都不常在老宅住,而是搬去了西山療養院。
但畢竟年節期間,沈朝宗還是要求沈家所有人若無意外都要回老宅住一段時間。
舒月縱然也不習慣跟一群不悉的人一起過年,可今年畢竟是自己新嫁進沈家的第一年,媽媽一直同講,于于理都應該跟著去一回老宅。
其實沈遇和本也不願回去,更不想舒月在老宅那個鬼屋呆著不自在,一直拖到除夕前一天晚上才搬去老宅。
老宅的房間分配同從前未分家時候一致,沈遇和和舒月住在四樓南面的套間,是沈遇和從前就住過的地方。
許久未住人的地方,雖然常年也有傭人負責定期打掃幹淨,可長久不住人的環境,加之整個老宅的裝修風格都偏暗調,看著多還是有些清冷抑。
淑姨的丈夫劉叔一直是老宅這邊的安保負責,年節期間,淑姨也自然回老宅這邊跟丈夫同住團聚。
等舒月安頓好後,淑姨便過來四樓這裏尋,問有沒有哪裏有需要的,都同講。
“我來了就直接上四樓了,好像一路上也沒看到大伯、二伯家的人。”舒月盤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有些不習慣地左右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布置,“他們也都來全了?”
淑姨便順勢同一一介紹了沈家另外兩房的人。舒月從前也聽家裏提過,不過今晚聽淑姨說的更為詳細些。
沈家大房沈立山夫婦,有一個兒子沈汀山,結婚也有好幾年了,娶得夫人正是馮興軍的大兒馮雅樂,兩人有個五歲的兒子奔奔。
這馮興軍早前是沈朝宗的部下,一直以來也是親大房的這一派,到如今跟大房結姻親也是理之中的事。
至于二房沈立川夫婦,則有沈叢曜和沈芙婭一兒一,兩人皆還未家。沈芙婭談了個外國男友,一門心思要結婚,只是沈立川夫婦堅決不點頭,所以這些年就一直這麽僵著。
沈叢曜之前倒是有個家裏安排的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只不過好像彼此都不是看得順眼對方,方也一直不在國,似乎兩人也都玩得很開,誰也沒低頭,最後到底還是掰了。
“其他人都回來了,大爺也是昨兒個晚上就到了,不過只有他一個人回來,老婆小孩人都在澳洲沒回來。”淑姨最後諱莫如深地說。
舒月大概理清了其中的人關系。
淑姨離開後,已經快十一點的時間,沈遇和被沈爺爺了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晚餐是在新家和沈遇和簡單吃的,這會兒幹坐著無聊,舒月還有些了。
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下樓去一樓廚房找找有沒有什麽小食能墊墊肚子。
年節期間,許多傭人都讓放假回家了,老宅裏的留守的傭人并不多,這個時間點,大夥兒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整個一樓基本上是空無一人的狀態。
除了留著大概照明的夜燈之外,燈都滅了,舒月也不好意思大張旗鼓地開燈,免得燈亮了再引人過來,就著手機燈從冰箱裏拿了瓶酸。
正準備離開時候,忽又聽到一陣高跟鞋的踢踏聲由遠及近過來,不確定是家裏三位中的哪一位。
想到沈遇和人這會兒不在邊,一個人不太能應付的過來,舒月還是決定閃在廚房冰箱後面先狼狽地避開一下。
高跟鞋的聲音走近的同時才聽到還有另外一人的腳步聲,一并傳來的還有兩人的說話聲。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日子,是個什麽份的東西,你還好意思把到老宅來?!怎麽?難不你還準備給你爺爺看到?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先出聲的聲音尖銳,怒氣都不住。
“份怎麽了?”隨其後的是道男人的聲音,聽著吊兒郎當的,還夾雜著滿不在乎的笑意,對上人的疾言厲,顯然半點兒沒心,“我不過個書過來取個東西罷了,能有什麽問題?媽你未免也太風聲鶴唳了些吧?”
兩人的聲音雖然都刻意低,可安靜的環境裏,兩人又都站在廚房附近的位置,舒月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書?”人又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還只是個唱歌跳舞的,你跟說我給你做書,你自己聽聽,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行了,人不已經被您罵走了嗎?”那道男聲聽著也沒多耐心,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告訴你,你隨便想怎麽玩兒我不管,但這樣的份,我絕不會同意進沈家的門!”人又說,“沈家的兒媳婦,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有命做的。”
“那像馮雅樂那樣的,您就真能滿意了?”隨而來的是一聲極敷衍的笑,“不也照樣被老四像碾螞蟻一樣碾的死死的嗎?現在躲在澳洲都不敢回來,怕是連爸的祭日都上不了一柱香。”
人一下熄了火,好一陣兒沒接話。
“我看您吶,瞧誰都瞧不上,現在最滿意的怕不是老四吧?一門心思想把曾珥恬推出去,可人家也瞧不上您這寶貝侄兒,不照樣娶舒家掌上明珠了?”
那道男聲聽著調侃意味十足,“人家老四有親爹親媽,人是不在了,不過我爸手裏到底沾沒沾還說不準呢,您啊,還是先擔心擔心這個吧。”
“你什麽意思?”聲一下收。
“我也沒什麽意思。”男人笑了,“我用什麽人做書也不用您點頭,您管好您自個兒的生活就行,別讓爸在外面再搞出什麽弟弟妹妹咱家就萬事大吉了。”
……
直到外面的兩人相繼離開,舒月才緩緩從廚房裏出來,實則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後背卻已然汗涔涔一片。
剛才的兩人是誰心裏也有數,聲應該就是沈遇和的二伯母曾欣,而男聲應該就是沈叢曜了。
剛才的這一段對話信息量過大,為什麽聽沈叢曜話裏的意思,馮興軍的事是沈遇和做的,難道這就是元旦那會兒,沈爺爺將沈遇和去一整天的真正原因嗎?
舒月心複雜地回到四樓房間,進屋時候沈遇和人已經回來了,看到進來,幾步迎了上來,又逗,“再不回來我可要打電話人傳監控了。”
他面上掛著溫潤笑意,擡手握住捧著酸瓶的手,“下樓去找這個了?怎麽不帶手機?”
舒月慌神的片刻又恢複,眨了眨眼解釋,“了嘛,就下樓去廚房隨便找點吃的。”
“沒吃飽?”沈遇和屈指輕輕刮了下的鼻頭,“走,一起下去我再給你煮碗面吃好不好?”
“不要。”舒月搖搖頭,“我喝這個就夠了。”
舒月仰頭看他,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可沈叢曜卻說他碾死人像碾死一只螞蟻般輕輕松松。
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同沈遇和說起,不由又想起兩年前那天晚上,在TimeLess看到的那一幕,那個被反手捆住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說過,他不會幹違法的行為,舒月那時候相信他,現在也是。
不是沒聽過哥哥們說起沈遇和的手段非常,說他做的許多不留面的事,可到底還是一直生活在單純好的世界裏,這也是第一次真切的到他所做的事是關系到一條人命。
可聽沈叢曜的意思,為什麽又提到自己爸爸手裏沾沒沾的話?
馮興軍又到底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沈遇和的事了?
舒月不由又想起那天晚上,沈遇和一個人著煙,枯坐在臺的孤寂一幕,那會兒的他,也是因為馮興軍的事嗎?
舒月刷完牙剛一躺下後被沈遇和長臂一下帶著勾進了懷裏,他從後抱著,鼻息就在的耳後,溫和的聲線問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
“怎麽手腳都這麽涼?”
“沒有。”舒月終于還是忍不住翻了個轉頭看向沈遇和,“其實,我剛才在樓下的時候聽到了二伯母和二哥在吵架。”
沈遇和低眉垂眼地幫捂熱手,聞言輕擡了下眉,無甚興趣,只是接的話,“吵什麽?”
“我聽到二哥說,大嫂的爸爸的事,是你做的。”舒月抿抿,“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犯了法,我作為正義公民有義務舉報吧?”沈遇和懶懶散散地勾笑了聲,聽著毫無緒起伏,“這也不行?”
可舒月知道于馮興軍那樣的位置,可不是簡單舉報兩個字就能概括的。
加之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聞,要心裏約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他是不是很多年前,做過對不起爸爸媽媽的壞事?”舒月怔征地看著沈遇和到底還是問出口了。
沈遇和一下收了笑意。
舒月兩手去摟住他的脖子,往前埋進他的懷裏,生地輕輕著他的短發安,“沒關系,不想說就不說了。”
良久沉默。
沈遇和緩緩低下頭,下抵在舒月的肩頭,兩只手臂不控地摟的腰,心底陡然生出種想把進裏的瘋狂。
可是個氣包,稍稍用點力道就委委屈屈疼的小公主。
他或許今晚的力道又失了準,可他還是聽到小公主輕拍他的頭,糯糯地重複那句,“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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