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前夕,李答風在公主府忙到夜,給的門客們各留下一張方子,而后終于來了的院子。
寶嘉抱著如意坐在庭院的涼亭,已經等了他許久,見他來了,將懷里的貓給院子里的婢。
等婢將貓抱下去,李答風才拎著醫箱走上前來。
“李先生忙完了,照舊讓翠眉與我打聲招呼就是,怎麼還親自過來了?”寶嘉抬起眼明知故問。
李答風拎著醫箱的手稍稍收了收,站在面前靜靜看了一會兒:“我來與公主辭行。”
“李先生還真是心志堅定,什麼樣的溫鄉都留不住你。”寶嘉臉上沒什麼意外之,以茶代酒斟了兩盞,一盞推向對面,示意他坐。
李答風垂眼默了片刻,在對面的石凳坐下:“公主后續的藥方我已經代給了徐太醫,食療的方子代給了翠眉,往后翠眉會盯著公主喝藥食療。”
“我若不愿,翠眉管得住我?”寶嘉笑著轉轉手中的茶盞,“人呢,是不能什麼都要的,又要走,又要走得心安理得,世上哪兒有這麼好的事?既然要走就不必代這些了,你覺得你李答風當真這麼招人惦記,能讓人十年如一日記著你的代?”
“一年。”
寶嘉眉梢一挑,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他離開的時日。
過去三年他不曾進京,是因河西發戰事,戰時他這軍醫自然也跟著將軍在最前線參戰。眼下既然無戰,年關邊關守將便要依例進京,他也可隨元策回來,所以是一年之期。
寶嘉上下掃視著他:“李先生如今好大的排場,年關進京,正月又走,讓人指著這一個月去吃一年的苦藥,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有些沒做完的事,我得去做完,如果做完以后還留著命——”李答風定定看著,“我答應公主府。”
寶嘉像是被逗笑了:“李先生,我府上門客人人以我為先,到了你這兒,你要做的事排第一,你的命排第二,我這公主府只排第三?”
李答風沉默著無從狡辯。
其實元策這些天跟他說過,他要是想留在長安就留,不必再跟他回河西,但他知道元策接下去要做什麼。
除掉鐘家尚算小事一樁,可鐘家背后還有河東范氏和二皇子。
如果因為他的缺席,元策在哪個環節丟了命——
寶嘉看著李答風眉眼間的掙扎,斂起來:“跟北羯的仗都打完了,還有什麼事要拿命去做?”
李答風抬眼看向對面人。
就算他相信寶嘉,也不能把屬于沈家的說出來,這是唯有元策自己才能選擇對誰講的事。
“對不住。”半晌過去,李答風只答了三個字。
寶嘉擱下茶盞撇開頭去。
“行,我不問。”寶嘉喃喃著向頭頂的燈籠,一瞬不眨了會兒,站起來背過去,自顧自點了點頭,“我不問,你走吧。”
李答風盯著的背影,寬袖下的手攥攏拳,良久后慢慢松開。
“還有樣東西要給公主。”
寶嘉沒有回頭:“什麼東西,擱在那兒吧。”
李答風從醫箱里取出一個瓷瓶,輕輕擱到石桌上:“不是給公主用的藥,是給公主的門客們。”
寶嘉回過頭來,疑問道:“你不是給他們一人開了個方子?”
“這是他們都可以用的藥。”
寶嘉眨了眨眼:“什麼藥?”
李答風垂下眼睫看著那個瓷瓶,一句句道:“我知長安權貴通常用魚腸羊腸做枷避子,但若尺寸不合又或腸破損,此法也并非萬無一失,公主眼下的狀況絕不可孕,若有雙重關卡便可放心些。但公主事后喝湯藥太傷,所以我這些天研制了男子事前可用的避子藥,連服七日之后,腎便可失活,輕易無法再致孕,公主可令他們長期服用。”
寶嘉愣愣看著他,見他面容平靜,好像當真只是在以醫者的口吻說這些話。
“我還以為……李先生要勸我戒酒之后一并戒了。”
“房事只要不過度,并不影響公主的,這是公主的自由。”李答風將沖撞在臆間的濁氣往下,繼續平靜道,“當然,不能吃了藥便不用枷,兩者都需用上。公主放心,這些藥對男子不會造傷害,停藥一陣過后,腎自可慢慢恢復。”
“哦,”寶嘉干應了聲,“這個我自然相信李先生,不過這藥是你剛剛研制,你怎知吃七日起效?”
李答風抬起眼來,對上寶嘉疑問的眼。
漫長的四目相對里,寶嘉聽見他緩緩開口:“我試過了。”
“什麼?”
李答風閉了閉眼:“我這些天試過藥了,第七日起效。”
寶嘉看著他臥薪嘗膽般的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辛苦李先生了。”
第112章 寶嘉×李答風·風徐來·陸(“一個如果明日會死,今日要了的心愿。”)
翌日上元,十數名玄策軍騎簇擁著一輛高大闊敞的馬車自京郊緩緩向西而去。
從清晨到黃昏,一路離后的長安城越來越遠。
李答風跟在馬車后方,看姜稚趴在窗沿,正仰頭與窗外的元策笑說什麼。
元策坐在馬上,彎一句句應著,似是應到來自后的視線,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后與姜稚說了句什麼,稍稍拉了拉韁繩,放慢了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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