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長安的路上,楚亦雄坐進了我的馬車里,虹影沒有上來,狹小的車廂我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如同珍寶,他坐在旁邊看著,雖說那張消瘦而剛毅的臉上滿是憔悴的神,卻也帶著淡淡的笑容。
“真是沒想到,你的孩子還在。這也算是上天給你吃了這麼多苦的一個回報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出了溫的笑意。
“你真的答應嫁給楚亦君了?”
他突然問出這一句,倒是讓我怔了一下,我低頭看了看孩子,默認了,而他似乎也明白我答應親的原因,嘆了口氣。
“對了,哥,你知不知道漉郡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亦宸他——”
他看了我一眼:“你也知道了。”
“楚亦君說他死了,但我不信!”
“……”他低頭沉默了下來,我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也有些發慌,朝著他挪了過去,手抓住他的手臂晃了一下:“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就算是最壞的況,也一定要讓我知道!”
他濃眉皺,似乎是在掂量到底應不應該說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說道:“晴川被楚亦君放回來告訴我你被他抓到了長安,我原本是立刻要來接你的,但是漉郡突然出了事,我們就趕過去了。”
“到底是怎麼樣?”
他慢慢道:“衛若蘭奇襲潞州之后,呼延郎就突然從撤兵了,而楚亦宸在第二天率領兵馬離開翔,想要一舉攻下漉郡,可是他剛剛攻漉郡的時候,呼延郎和楚亦君的人馬同時到達了那里……”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黑手住了,無法跳,無法呼吸,疼得整個人都發慌了。
“你到漉郡,況如何?”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漉郡已經被攻破,那里尸橫遍野,流河,據說漉郡被攻破之后,楚亦君和呼延郎的人進行了屠城,所有的人全都被殺了——”
我的手用力的幾乎連指甲都要掐進他的里了,死死的盯著他:“亦宸呢?”
他又陷了沉默。
“你告訴我!”
“……,楚亦宸和衛若蘭的尸,被吊在城頭……”
整個人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時間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看著我呆滯的模樣,楚亦雄也擔心起來,握著我的手:“鳶青!”
我突然笑了起來,這一聲微笑反倒比鬼哭更讓楚亦雄驚愕的,他抬頭看著我,有些不敢置信,但立刻抱住了我:“鳶青,鳶青——你不要嚇我!”
“那肯定不是他。”
我微笑著,抬頭用一種堅定的目看著他,說道:“他肯定沒有死。”
“鳶青——”
“哥,你一定是看錯了,楚亦君故意這樣做,來做給你看,來騙我的!”
“鳶青,你聽我說,我——”
“你不用說了。”我笑著抓著他的手臂,用力的晃了一下:“你應該相信我,我和他心有靈犀,我就說,如果他死了,我不可能一點覺都沒有。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不信你看著,”
我一刻不停的對他說著話,楚亦雄開始還想打斷我的話,跟我說什麼,到了后來他也只是看著我,不再開口,似乎他也知道,如果我不說話,不說這些話,我一定會被他帶來的消息打倒,所以他靜靜的坐著,看著我。
我抱著孩子,拼命的微笑著,可是眼圈卻止不住的紅,止不住的發燙,淚水好像是從心底里涌上來,把嚨都要堵住了,我只能張著,卻說不出話。
啪嗒一聲,一大滴滾燙的眼淚落到了孩子的臉上,他有些懵懂的,眨漆黑的眼睛看著我,更多的眼淚滴落了下去,落到了他的臉上,脖子上,小手上。
一雙大手過來,將我抱進了懷里。
“鳶青。”
“哥,”我聲道:“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對,我剛剛是騙你的。”
“他不會死,他連這個孩子是我生的都不知道,怎麼能就死了?”
“是啊,他一定要回來,一定要看著你們的孩子長大。”
“他說過,他要得到的東西就沒那麼容易放手,他想要當這個天下的皇帝,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
他似乎是笑了笑:“是啊,對他想要的東西,他從來不肯輕易放手,從這個皇位到你,他一樣都不肯舍棄。”
“所以,我相信他不會死,他一定還活著。你信不信,在楚亦君登基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他不會讓他當上皇帝的!”
他只將我不斷抖著的子用力的抱住,似乎想要給我一些支撐,一些溫暖,可是我的抖卻是從心底里發出的,不管他怎麼用力的抱著,我依舊還是不停的發抖,連抱著孩子的手,也是哆嗦的。
“鳶青……”
“我和你打賭好不好,哥?”我抬頭看著他,幾乎是用哀求的目:“我賭他一定會出現,在楚亦君登基之前!”
“……”他看著我,眼中也閃現出了一無奈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如果,你賭輸了呢?”
我看著他。
“你就跟我回北匈奴去。我不會讓你嫁給楚亦君,你就跟我回王庭,好好的把這個孩子養大,嗯?”
我的熱淚從眼眶中不斷的汩汩流出,好像永遠都沒有一個盡頭,一直到他將我用力的抱進懷里,淚水沾了他的襟,膛上一片冰涼,我的淚也沒有停止過。
回到長安已經是在兩天之后,距離楚亦君的登基大典又近了一步,三天后,他便要在金鑾殿上接皇帝的禪讓,為天朝新的帝王。
兜兜轉轉的,這個帝位,又一次回到了他的邊,手可及。
而我的期盼,與現實的差距,卻已經有千里之遙,不知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達到變真實的那一步。
從馬車上走下來,李袂云正站在前面的馬車旁,周圍那些迎接的員,還有林軍,宮中的布防,黑的在和楚亦君的面前跪了一片,但我分明覺到,回頭看我的那一眼,充滿了冷冽而鋒利的氣息。
夏葛已經死了,現在看著讓刺眼的人,就是我。
還有我手中的孩子。
若說對于楚亦君,我過去帶著怨恨,那麼對于,就只有恐懼,純粹的恐懼,并沒有對我過手,但最可怕的是,只用,就曾經將我瘋。
一雙溫暖的大手上了我的肩膀,回頭一看,是楚亦雄站在我的后,好像一座堅實的靠山一樣。
他在我耳邊低聲道:“別怕。”
我回頭對他一笑。
因為楚亦雄的到來,這一次回長安自然意義與別不同,我們都走到了東宮正殿,算是正式的接見我哥這位北匈奴單于,大概是先前已經有先行軍回到長安通報了這個消息,正殿上早已經設下了酒宴。
剛剛座,大殿外便出現了幾個人,似乎是楚亦君在宮中的心腹,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一拜,就立刻站起來,走到了他的邊,其中一個附耳說了什麼,楚亦君的臉立刻變得蒼白起來,立刻轉頭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
李袂云坐在一旁,沒有聽到那些人說了什麼,但也覺到了不對,尤其看見楚亦君已經站起來了,立刻上前:“殿下,出什麼事了?”
“季漢被劫走了。”
“什麼?!”李袂云大驚失,急忙道:“怎麼回事?誰做的?”
“目前還不清楚。”楚亦君說話的時候,目一直落在我上,“不過潛天牢的,只有一個人,似乎對那里的環境非常悉,一擊即中。”
李袂云也惡狠狠的回頭看向了我。
我索站了起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是我做的?”
“難道你還想說不是?梁鳶青,你和季漢的關系也不用我們說了,你不是寧死都要保護他的嗎?現在楚亦宸也死了,季晴川也走了,關心他的人還有誰,不就剩下你了?”
我冷笑了起來:“莫非你們以為我有分?跟著你們去了翔,還能留下一個分在長安作?”
“你有沒有分我是不知道,”李袂云一步一步的走過來,走到我面前,死死的盯著我:“但是你想要做什麼,我還是很清楚的。”
我好整以暇,輕輕的拍了拍懷中睡得有些不安分的孩子,然后笑道:“我在想什麼,你未必知道,若你知道了,你不一定會離我這麼近。”
的臉變了變,竟也是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這時楚亦君也走了上來,看了我一眼,然后說道:“袂云,現在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季漢被劫是剛剛才發生的事,還有機會補救。”
說完,他對那些下人道:“傳令下去,封閉皇城九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一
;個人離開長安!”
“是!”
“就算能逃出天牢,我也讓他翅難飛!”
這最后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不知是在心中詛咒著季漢,還是說給我聽的。
這時我哥站起來走到我邊,眼中帶著一戲謔的笑意道:“看起來皇子殿下現在是有要的事做,本王就不打擾了。”
“抱歉。”
“正好,本王此番到長安,也想會一位故人,相信他現在,應該還在太極殿吧?”
楚亦君倒是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半晌才點了點頭:“不錯。”
我上前道:“既是如此,哥,我帶你過去。正好,這個孩子也應該去見見長輩了。”
楚亦君的眼中閃過了一寒,顯然對于這個孩子,他并不會像之前以為是夏葛的兒子那樣欣然接,但此刻也沒有時間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袖,道:“鳶青,你們去吧。”說完他便和李袂云快步的走了出去。
我與楚亦雄便朝著太極殿走了過去。
這一路上仍舊崗哨繁多,我和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隨便談了幾句,而且我看他一回到皇宮中,眼里還是浮現出了一不易察覺的恍然的神,畢竟,這里曾經是他的家,可到現在,只是一個做客的地方。
走過一廊橋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聲音很低沉:“是你做的?”
這里四周都沒有人,廊橋的兩邊是寂靜的湖水,冬天這里已經凝結了一面鏡子,將所有的聲音和活氣都吞噬掉了,一片寂默。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怎麼,你是真的有分?”
“在我離開翔的時候,其實邊一直有影衛跟著保護我,只是我和季晴川都沒有發現。后來被他們劫長安,還是留下了一個人聽我召喚,在楚亦君帶我去翔的前一天晚上,我把這件事代給了那個影衛。”
其實,當他們抓起季漢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計劃,后來去天牢,名為去看他有沒有被打,有沒有危險,實際上是在心里默記下了所有崗哨的位置,看守的人數,還有季漢那個牢房的方位。
雖說影衛是經過嚴格的訓練,武藝超群,但畢竟只有一個人,深天牢去救人,還是要擔風險,萬一被抓住,我和孩子,加上季漢,都要到牽連。
幸好,那影衛不辱使命!
“鳶青,”我在心里慶幸著,突然聽到他我,抬頭一看,卻見他眼中盡是笑意:“你真的,比以前堅強多了。就算沒有人陪在你邊,我覺得,也可以放心了。”
我愣了一下,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幸好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太極殿外,他又問了一句:“對了,季漢現在在什麼地方?楚亦君這樣封閉了皇城九門來找他,只怕他——”
“你放心,他在一個楚亦君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哦?”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了進去,站在門口的護衛似乎已經得到了指令,紛紛朝我們行禮而并沒有阻攔,當我們走進大殿,第一眼就看見楚懷玉,他正面對著我們,和一個人在下棋。
而那個背對著我們的人,影那樣的悉,即使楚亦雄看到,也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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