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我,他只當看不見。
我坐在他旁邊,他:「王老爺。」
他不理。
「陛下。」
「太上皇。」
「父皇。」
到這聲,他終於抬眼,捲起書本敲我。
我嬉皮笑臉地躲過了:「我就問幾個問題,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說。」
「馬上就要到嶺東了,你給我講講我們到了究竟要做什麼,讓我準備準備……我們該不會要去刺殺靖王吧?」
「只是去見一個人。」
「誰?」
「見了就知道。」
跟薛殊流真的費勁。但我發誓,今天一定要從他裡撬出點東西來。
「其實,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靖王對嗎?」
「對。」
「是不是因為他有錢?」
「可以這麼說。」
我搖搖頭:「靖王並沒有做什麼錯事,你這樣謀財害命,不太好吧?」
恭親王說過,靖王本沒有謀反的機,也沒有那個想法。他已經接了薛殊分割封地的命令,不消十幾年,嶺東道就會被他的子孫分得支離破碎,不會再對中央產生威脅,若非圖他的財富,大可不必除掉他。
「我給過他很多路,可他偏偏要走最壞的那一條,」薛殊依舊在看書,頭也不抬地說,「三萬私兵,足誅九族。」
我翻白眼:靖王為什麼不甘完全出兵權,你心裡沒點數?如果不是你殘暴,人家會給自己留這種退路嗎?
薛殊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做人,最忌搖擺不定。他既存了防我之心,便該招募更多兵馬,擁兵自立;他若要臣服我,便該安分守己,盡心忠君。兩頭好都想要,既無魄力,又貪小利,到頭來,只會落空,」說到這,他笑了一聲,「高位,目卻短淺。十三年前,他已經如此。」
聽到這裡,我來了興趣:「你當年到底是怎麼說服他釋權的?」
是不是綁架人家全家了?
「許之以利。」
「什麼利?」
「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是錢。取之不盡的錢。」
他這麼說,我就有點明白了。薛殊極為小心眼,小時候的欺負一律百倍千倍地報復,他羽翼未時為了推行政令,跟釘子戶靖王服了,給了他好,現在強大了,秋後算帳,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我聽得有點後怕,心想,薛殊這傢伙看起來瀟灑,其實私下裡絕對有記仇小本本,供他擇日打擊報復。我應該不在他的死亡筆記上吧?
走神想了半天,才把思緒拉回來,重新回到正題上。
國庫虧空不小,即便搶劫了富人,充公了靖王的財產,也只能填充一時,遲早還要花,難不以後就一直靠加稅和搶劫來補缺?再說,就為了這一次的進項,人民,員,貴族,全都得罪完了,怎麼想都得不償失。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要除靖王,那收稅這一步大可省略,讓恭親王假意謀反,到了河西之後趁他不設防,以討伐他私自屯兵為名直接開打也未嘗不可。
經過我研讀史書,以及這段時間和薛殊相的經驗來看,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他藏的那一手究竟在哪裡?
我見他今天難得這麼坦誠,便壯著膽子問:「你退位,不會只為了做這一件事吧。」
薛殊沉默了好一陣子。
他說:「管好你自己。」
*
行船第十五日,我們準時到了嶺東道的首府奉安。
奉安這座城妙極。澤江,清河,澄河,三水匯於此,城裡河港錯,水路比陸路多。到是纏纏綿綿的彎月小橋,小舟從橋下過,艄公用綿綿的調子唱著歌。
空氣潤潤的。不論走到哪裡,總能聽到水聲潺潺,河兩旁的小樓牆壁斑駁,長著青苔。
秀氣婉約,拼在一起,卻著實大而繁華。奉安城向東幾十里有胤朝最大的海港。這個港口是胤朝和海島七國最重要的貿易口岸,島國人將他們國上好的珠寶、香料和新鮮的特產水果運到奉安,許多地的客商都來此採買,是而這裡有許多市場,日夜不停歇地易。乘舟走在水道上,幾十米就有一個臺階,上去便是四通八達的集市的各個口,十分方便。
王富貴老爺在此地自然也有房產,是坐落在湖心島上的一幽靜小築。
我們乘舟登島,正在沿著小逕往宅院去,忽聽見一陣琵琶聲。
曲子好,彈奏人的指法也好,令人聞之一振,忍不住要跟著哼唱。
但,這裡怎麼會有人奏樂?我下意識地轉頭去問旁的顧判,發現他臉紅了,剛朗的面龐上出了懷春的微笑。
嚇得我沒敢問。
我把目投向其他人,結果更驚悚了。
見鬼,所有的暗衛都出這種離奇的懷春笑。
仔細一看,發現他們今天有點不一樣。
所有人都換上了服帖又整齊的新裳,纖塵不染的靴子,而且明顯都洗了頭颳了鬍子,甚至還有人抹了頭油。
甚甚至還有人畫了眉??
真的詭異,我都不敢問。
我們靜靜地往院子裡走,我難得地沒有注意薛殊,全部的目都被這群突然發-的暗衛所吸引,覺得下面一定要開啟什麼奇怪的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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