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林如珠，我活不長了。」

「什麼？」我腦子一轟，表僵在臉上。

「北延覆滅前夜，延人皇室茍延殘，傾舉國之力伏擊駕。他們犧牲所有最好的弓箭手，只朝我一人擊。我未被傷及要害，但那箭淬過長眠草的毒，即便只是最輕微的傷也足以讓人速死。我沉睡的時間會愈來愈久，直至永遠不醒，最快三年，最慢十年。」

我驚愕已極，嚨哽著說不出話來。

薛殊沉默了很久，說道：「看中什麼事，我便去搶奪爭取，攻城略地，莫不降下。我以為對待心的人也是同樣的道理。起初我很想得到你，後來我卻捨不得。

但你說得對，你不是一件我可以得到或捨棄的東西，你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該替你做決定。」

我仍然咬牙沉默著。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並非是想讓你和我在一起。你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機會，如今才十八歲。跟著令兒，一切誠可期待。他可以讓你當一輩子的皇后，我卻不行。不要把大好年華浪費在我上。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必假扮另一個人去爭搶，你想要的，我都可以讓他給你。」

我嚨了許久，才勉強恢復了說話的功能。

「你說謊，」我強自笑了一聲，「你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薛殊，我自己長了腦子，用不著你替我來權衡利弊。你不是想聽我的選擇嗎？那你誠實點，不要瞻前顧後，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想要我『不在你上浪費時』？」

薛殊沒料到我在悲痛中還有餘力將他一軍，不由愣住了。半晌，他敗下陣來，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想要你。」

我低著眼睛，不再說話。

他問道：「那麼你的選擇呢？」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爭強好勝嗎？」我著窗外的雪道。

「我六歲的時候，母親生了重病。我眼睜睜地看著在病床上一天一天地離我而去。

那時候我剛剛上學，老師為了鼓勵我們，會給每個考試第一名的孩子一朵小紅花。媽媽告訴我，如果我能攢夠很多小紅花的話，就不會死了。

所以我拼命地學啊，學啊，了班上最好的學生。

所有的小朋友都討厭我。因為只要得不到第一，我就會挨個檢查我做錯的每一道題，還要追著排在我們前頭的人看他們的卷子，想找出老師的錯判。如果我的小紅花被別人贏走了，我都會哭得好傷心。

但是拿到花的時候，我好快樂啊。是世上最快樂的人。

後來媽媽還是去世，我的生活變得糟糕極了。只有在拿到第一的時候，我才會條件反地開心起來。」

我轉眼看向薛殊。他認真地聽著，兩眼全映著我的影子。

我的心忽然變得很平靜。

「其實我不是想要第一名。金牌只是我想向世界討的小紅花。否則，日子太難過了，」我含淚微笑著，與他對視，「薛殊，我不要再追假裝的甜了，我想要一顆可以吃到的糖，好不好呢？」

「好。」薛殊的眉頭舒展開來。

塵埃落定，我才悲從中來，忍耐許久的眼淚滴地向下砸：「你有沒有找過解藥？真的治不好了嗎？」

「沒有解藥。」

「我太笨了，」我哽道，「我早該想到的……」

薛殊見我落淚，就起到我面前來：「不怪你。」

他不安我還好，一安，我更是滿心的難過。

「當然不怪我了，都是你！都怪你不早說……」

「我原想說的，是你讓我沒能開得了口。」

「我又怎麼你了？」

「你說心愿是白首不相離。」

我眼前一黑。

「那不是我！」我哭道，「那是甄嬛！！！」

「……甄嬛？」

「我才不想要什麼白首不相離，」我起抱住他，嗚嗚道，「我不要永遠，我只要眼前。我們多相守一刻是一刻，去他的白首。」

薛殊沒料到我突然做這種舉，子不由一僵，愣了愣才抬起手臂環住我，我的頭道：「好。為了林小姐，我努力多活幾天。」

我淚眼朦朧，心痛得酸了，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理智來。

「但我和你在一起是有前提的。」我抬起頭看他。

「說吧。」

「你只能我一個。」

他笑了：「我到哪找第二個去？」

聽到這話，我氣得推開他：「我看你對周太妃就念念不忘，恐怕我才是第二個。」

他想了想，說：「你想要死，也不是不可以。」

薛殊剛才太溫了，讓我忘了他殺人狂的人設。

「本來就犯了死罪，你為什麼保？」我的氣焰熄滅了一些，但余怒未消，「從前在後宮裡做的那些髒事難道你一點不知嗎？你為什麼這樣包容？」

薛殊不笑了。他默然片刻，說道：「是因為母后。」

「大哥英年早逝，二哥被派往封地不得回京，我又……不聽話。周太妃進宮的時候，正是母后最艱難的時候，盡心服侍，助走出悲痛。母后待如親生兒，走前要我善待，我不想違逆。

我向來不理後宮之事，的所作所為從前我只是略有察覺，並不知竟仗著母后的寵放肆到了如此地步。直到先皇后臨終前說出真相，我才知道竟恨我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