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尋了一雅舍，相對而坐。貞筠長嘆一聲：“說來話長。”

手指了指天：“上頭正忙著呢。不是忙救災，而是忙吵架。為什麼有這麼大一場地龍翻，總得尋人出來背鍋。‘人事失于下，則天道變于上。’那麼，是誰開罪了上天呢？”

謝丕喃喃道：“婦寺之禍，又是婦寺之禍。”

弄清了事，那貞筠因何在此的緣由，也就一目了然了。借著天譴的名頭，朝臣開始對皇爺發難。號稱上天之子的皇帝陛下，在面對天父的震怒時，也不能如過去一樣肆無忌憚。可要讓他坐以待斃，卻是萬萬不能。他的一把刀困于天象，可還有另一把刀能派上用場。

謝丕道：“含章。他是用你，去含章出面解決問題。”

他滿心無奈：“你既然知道這點，為什麼還要來？他們既然敢拿婦寺之禍說事，在此地也必有部署。”

貞筠笑道：“你是教我抗旨嗎？”

謝丕道：“明面上抗旨當然不，但是你可以稱病啊！”

貞筠正道：“然后呢，讓上頭把本卑弱的狗屁道理，再次坐實。”

謝丕一時無言，貞筠道：“別擔心，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覺得來此必會壞事，我們就讓他們睜開眼看看。子的權力從來都不是靠乞討得來，廝殺爭斗既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宿命。”

謝丕如鯁在：“可是，你就這麼貿貿然來了，萬一有了差錯，你含章如何安心呢？”

貞筠緘默良久：“會明白我的。我從未阻攔，也不會阻攔我。”

京城，明明已經是草木蔥蘢時，訶園的氣氛卻是大不如前，甚至比冰天雪地時還要凜冽三分。

滿架荼蘼開得正艷，即便是微雨過后，仍是瓊瑤晶瑩，芬芳襲人。月池閑適地抿著葡萄酒，猩紅的酒在水晶杯中流轉：“開到荼蘼花事了。”

月池看向朱厚照：“你怎麼不說話了，是生不說嗎？

第426章 人生到知何似

權傾天下，無人可擋。

事到如今， 就是最好的角兒，也無法墨登場了。這一出《劉阮上天臺》到底唱到了盡頭。

朱厚照半晌方道：“你究竟是在圖什麼？”

月池失笑，滿懷意：“我們好這樣， 我還能圖什麼？”

兩個人勢均力敵時， 尚能在互相惡心中找到樂趣，如今眼看已經一邊倒， 勢弱的那方就開始玩不起了。

朱厚照本是個很冷靜的人，即便在北伐途中，得知月池命懸一線時，他也能準確地研判形勢，調大軍大青山追擊。可是此時此刻， 他因累月的疲憊，早已頭痛裂。他的手已因憤怒而抖， 怒火即將把他的理智燒。

月池輕言細語道：“這可沒有道理啊，您覺得事已至此，都是我的過錯嗎？”

朱厚照冷嘲道：“你難道還另有高見嗎？”

月池道：“當然。是我讓你好大喜功貪權如命嗎？是我讓你一不拔侵吞民財嗎？是我讓你異想天開獲罪于天嗎？”

朱厚照的臉陡然蒼白下來，即使是他，也不敢無視天意，無視天譴。

月池捧著他的臉道：“這些日子累壞了吧。太祖爺廢丞相后，未旦即臨朝， 夜臥不能安席。您比太祖更貪，不僅要君奪臣權， 還要君奪民權，您當然要比太祖更累。再這樣下去，鐵打的子骨也熬不住。”

道：“不過幸好， 您的臣民們， 上至一省的封疆， 下至黔首庶民，都是忠肝義膽，逆來順，不敢對君父有毫的悖逆之意。這正是您多年教化，取得的果。如此功偉績，您非但不喜，怎麼反而還起氣來？”

這一番怪氣，可謂尖刻至極，句句往痛。朱厚照的心臟都似已將裂，他反相譏：“是啊，正是因心中喜悅，朕才特特給了方氏一個大恩典。”

從進場的那一刻，就牢牢和宦綁定在一起，通過分擔責任，相互制衡，早就化為了皇權的擁躉。而這樣的結果，顯然也是眼前之人有意為之。要想提升婦的地位，就要更好地維護他的統治。他是牢牢抓住了的肋。

月池卻并不在意，反而道：“不論你存心如何，我都要激你，愿意給一個機會。”

朱厚照一凜，只聽道：“所以，接下來我都會依您的意思行事。不過，為了不讓你覺得，我是怕了你，我們還得等一等貞筠。”

朱厚照難掩譏誚：“你是覺得，那群人，還能在那伙老東西手里過上幾個回合？”

月池正道：“皇上，這又是我們不同的地方，你是因為看見所以相信，而我是因為相信所以看見。”

在建昌和寧番，早已遭遇了多次打擊。在大災大難面前，人的輝人心生敬仰，可人的丑惡也一覽無余。

民間有地尋釁滋事。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誰還在乎男大妨。醫主替男子看病，給男子包扎。們走得滿腳泡，累到雙手發，可有人卻逮住這樣的機會發難。獲救男子死死跟在醫后：“你都了我了，就得嫁給我做媳婦。”

他先是死纏爛打，挨了一頓后，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開始道德綁架：“你不是嗎，你不是慈悲心腸，說來這兒就是為了救我們嗎？老子都為你要死了，你怎麼還不救我？那你之前說得都是假話，都是哄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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