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道：“戶部自然得出人。張璁如何？”

劉瑾道：“他，還行吧。可他一個，分量不夠，你總不能把戶部尚書也派下去吧。”

月池好整以暇：“那你的意思是？”

劉瑾道：“魏彬是皇爺邊的老人了，最為忠實可靠。”

老劉把腦袋提出來，跟著玩，自然不愿替人做嫁裳。

月池道：“這自是再好不過，只是這一宦一文，都是好強人。如起了爭執，又該如何是好。還得德高重之人陣才是。”

劉瑾試探道：“那你的意思是？”

月池道：“沈學士，你覺得怎麼樣？”

劉瑾一愣：“沈瓊蓮？”

得知消息后的沈瓊蓮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復。的學生們簇擁在周圍，七八舌道：“要去各行省，還要兵貴神速，您年高虛，怎經得起這樣的長途跋涉。不如讓我們替您去……”

沈瓊蓮卻笑罵道：“來。”

對婉儀俯下拜。婉儀忙下金座，攙扶起。沈瓊蓮道：“士為知己者死，為悅己者容。今日，便是我回報娘娘深恩厚德的時候了。”

婉儀泣下沾襟：“是我惠于您才是，如今您年事已高，還要勞您奔波。”

沈瓊蓮笑著搖頭，環顧紅墻金瓦，粲然一笑。臉上已是皺紋布，早不復當年的青春，可此刻看來，卻不改當年寫《守宮論》時的意氣風發。

道：“斑鳩掙扎一生，終于飛出蓬蒿，您該為高興才是啊。”

一行人匆匆出發。說是與各行省洽談，可西部地偏遠，大點的產業多是靠朝廷扶植而，朝廷不僅愿意分給稅權，還給窮困之地額外的稅收優惠，他們又豈有不同意之理，無非是爭多爭罷了。問題的關鍵，仍是在東中部富庶之地，他們看到了壟斷的紅利，當然想名正言順地分一杯羹。

這時，戶部侍郎張璁方意識到，為何非要讓魏彬和沈瓊蓮跟上的原因。地方水深如此，如只是他一人來，是一個巡就能將他打發掉。可魏彬和沈瓊蓮都來了，這個分位就非比尋常，他們這才見到了當地世家、富商的家主，開誠布公地來談一談。

魏彬本就在營產業中摻了一手，其中這些彎彎繞繞，他比誰都清楚。在這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時候，只有行人，才能避免被坑。至于沈瓊蓮，既是兩朝元老，又是皇后的先生，更是教導出無數，既有資本強，又有才華爭辯。有時，地方員說了一條，魏彬還沒反應過來，沈瓊蓮便已悉數駁回。

有人道：“沈學士，您這樣說，倒教我等有口難言了。您是皇后之師，我等豈敢爭執？”

這話里話外，就是說以勢人，仗著現在是皇后奉旨監國，所以橫行無忌。

沈瓊蓮卻老神常在：“本該如此。諸位是久經場的能人，張璁卻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你們一開口，他能怎麼說？就得我來說才是。”

一下就把所有人的話都抵了回去。如此多番拉扯，終于才達了一致。作為商稅改革、下放營工場的換條件，商稅中的工場所得稅按行政隸屬關系上繳，中央工場中央，地方工場地方。

這樣一來，轟轟烈烈的商稅改革和營工場的下放，得以順利平穩地運行。地方員從此之后，不可直接出面經營工場，要增加財政收就只有兩條路子，一是以衙門的名義向工場投資，二就是鼓勵商貿發展，獲取更多的工場所得稅。為了來錢，大家自然卯足了勁頭去鼓勵本土行業發展，從頭招商引資。民間商業被榨多年，直到此時才覺到脖頸上的繩索松開。

一時之間，鄉約中的商攤、城郊中的工場、城鎮中的商行，如雨后春筍一般涌現，亦為朝廷帶來了更多的稅收。

四川，慈濟堂、濟世堂、仁孝堂、回春堂等藥鋪老字號的匾額被悉數歸還。謝丕和貞筠更是親自登門到慈濟堂去。老東家與東家此前皆是大病一場，瘦得皮包骨，可一聽到這樣的好消息，病頓時好了大半。他們聽聞謝丕和貞筠登門，更是趕忙起，連連道謝。

謝丕道：“時至今日，方有臉面見老伯致歉。”

老東家涕泗橫流，他有心說些什麼，到頭來卻什麼都說不出口，最后只得拉著謝丕進了自家的祠堂。謝丕不解其意，但是還是跟著進去，誰知一進就看到了李越和他的長生牌位，擺在最上面。貞筠隨其后，怔怔地著月池的名字。

老東家的淚如滾瓜一般：“小老兒真是做夢都想不到，這鋪子還有回來的這一天。寒門小戶，沒甚能為。我只能率全家天天燒香磕頭，保佑李閣老和謝巡福壽雙全。如再不幸有天災人禍，您一聲招呼，哪怕拼得我這老骨頭散架，我也絕不推辭。”

說著，一家人就要來磕頭。面對此此景，謝丕和貞筠縱是再能言善辯，也不知從何談起了。

兩人本是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去慈濟堂，待出門子時，帶去的禮是沒有了，可又背了一大堆藥材回來。兩人見到對方的狼狽狀，都忍不住發笑。

貞筠笑過之后，眉宇卻仍籠著輕愁。謝丕不道：“怎麼了？事不都順利解決了，還有什麼煩心？”

貞筠搖頭：“正是太順利了，我才擔心，這真不是在做夢嗎？”那個人，他真的倒下了嗎？

這話說得既有傻氣又有孩子氣，可謝丕卻能同，他寬道：“我們只需要過好現下，將來的事，將來去擔心。縱然天塌下來，我們不都是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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