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周春娘靜靜看生活了快十年的屋子。
東牆窗框的木頭被腐蝕了個,原想著等田地契的錢下來,有剩的再請村頭木匠來修補,如今只能算了。
出了屋,在廚房柴堆里找到自己昨夜收拾好的包袱皮子,裡頭就幾件裳,兩個得塞牙的饃饃餅。
明日,劉東海那惡霸就要尋上門來,他們不出憑空多出來的十畝田地,只能賠人。人去了劉家,是做奴婢還是到房裡做妾,誰也說不清楚。
周春娘心一橫,背著包袱,翻出半人高的土牆走了。
劉東海只是要人,人不在,劉家來至多撒野,不會鬧出人命。家裡現銀大多數拿去買藥了,口糧雖然但也夠吃,就是可憐兒子,從舅舅家回來要看不見娘。
周春娘一路避著村民,走上了村口往山裡的路。
樹後猛然冒出個兩三個男人,將團團圍住,劉東海令人厭惡的糙嗓音響起:「春娘一大早上哪兒去?」
這群人竟然料定要逃走,提早一日就在等著。
周春娘白了臉:「我去接、接壽兒回來。」
「那麼有空,欠我劉家的十畝田地,想到辦法了?」
往後退,著急地四看,特地選了清淨的路,來往沒有村民可以呼救,東邊角落裡有個花小,手裡抓著雨後蚯蚓,正傻愣愣往他們這邊看。
劉東海一把扯了肩上的包袱,翻出裡頭裳乾糧,「正好,我還愁著你家裡幾口人老的老,殘的殘,去家裡要人麻煩,就當是你自己收拾好來投奔了。」
周春娘想跑,沒跑開,被抓住手腕,往驢車上拖。
尖了一聲,「四喜,回去喊人!快回去!」
花小才怕起來,丟了蚯蚓,邁開小短往回跑。
劉東海沒當回事,指揮兩個幫手,「將手腳綁起來,塞上破布,丟上驢車。」
周春娘說不出話,眼裡急得流出來眼淚。
劉東海假惺惺安:「哭什麼?你跟我回去,田地契的事就兩清了。」他正要手去周春娘白的臉,後腦勺一痛,登時耳邊銳鳴,眼冒金星,連忙扶住了車轅。
人緩過來一看,地上一塊蛋大的石頭。
「哪個不要命的砸老子!」他怒了,石塊來源是叢半腰高的野草,草絮窸窣,了,沒人出來。
他指揮其中一人過去看,那人矮靠近,痛呼一聲,跟個布娃娃似的被拋開兩丈遠,砸到樹幹上暈死過去。
另一個幫手狐疑著跟去,也沒逃開同樣的命運。
劉東海盤算了一下,再拖延下去,要是桃溪村的人找來,他今日可能要無功而返,當即上黑驢,要把周春娘帶走,還沒到韁繩,後背一痛,石頭正砸在脊椎上。
把上次還大塊些,痛得他直冷氣。
草叢一陣抖,冒出個秀氣白淨的小個子,披著斗篷,底下是綾羅短襖,雙手捧著石頭,還要再砸。劉東海怒了,小白臉看著還沒他肩膀高,前邊兩人是什麼廢!
他翻下驢,衝過去就要揍他。
拳頭正要抬高,小白臉背後站起個拔健碩的男人,將近八尺高,需得仰頭才能看清楚。男人臉冷,眼眸狹長幽暗,是一氣勢就嚇得人心頭一凜。
劉東海退一步要跑,被男人提住後領。
小白臉已經小跑到驢車旁,除掉了周春娘手腳束縛和口中破布。周春娘著氣,驚魂未定地看面前幾人。
「兩位、兩位英雄,有話好好說……」
劉東海賠了笑臉,被那高壯的男人像提溜小仔那樣,提溜到驢車前,一整張臉憋紅。
小白臉人長得小,開口細聲細氣的,是個娃娃:「我們是周春娘的……遠房親戚,你綁走春娘何意?」
「戴家與我簽契約,賣給我二十畝田地,收了銀錢,田地量度只得十畝,剩下的自然由賣抵債。」
一聽是遠房親戚,劉東海不慌了。
戴家自從跟他簽了田地契後,各家親戚都求了借了個遍,來遠房親戚不奇怪。只是一直默不作聲的黑男人那麼兇,他還以為倒霉撞上了哪個山頭的劫匪。
「你只要春娘?戴家還有個漢子呢。」
「戴老三一個死瘸子,活都幹不了,要他何用?」
俞知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
戴家和劉東海的田地契文書在縣衙門留底,過了明路不能借著將軍府的勢去,否則落人話柄,想辦法銷毀了沒用。況且,周春娘與戴家還要在桃溪村繼續生活。
「你這麼把人擄走,我們告你強搶民。」
俞知將周春娘拉到自己後,「春娘欠債可以去到你家裡幹活幫工,一直到還清為止,但不賣。」
劉東海好笑:「幹活幫工?說得好聽,春娘來嗎?要不是我提前一日堵在這裡,就要賴帳跑了!」
「呸!誰知道稀里糊塗的去你家裡,到底要做什麼!不說清楚,我才不去!」
周春娘躲在俞知背後,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已認得眼前人就是將軍府大娘子,至於側冷峻魁梧的男人……大娘子份矜貴,料想是將軍府來的護衛吧。
俞知點頭,繼續用中間人的口吻勸和:「春娘說得有道理啊,一個子去你家裡做工,大門一關沒有旁人瞧見,村里村外說閒話怎麼辦?定然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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