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活得比你久一點。
——但也不要太久,想你太難熬。
鐘意那雙淺的貓咪一樣的瞳孔,有一汪波粼粼的湖,此時那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的眼睛眨了眨,竟然泛起層層意。
想起顧媽媽忌日那天,陳松柏告訴,夏阿姨是在顧清淮執行任務的時候去世的。
葬禮回來的顧清淮,依舊是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的尖兵利刃。
訓練、反恐、排,沒有任何異樣,可整個人喪失求生。
最危險的任務他沖在最前,能自己上絕不多拉上一個戰友。
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對於顧清淮來說,犧牲才是解。
可是現在,他說他想要活得比更久一點。
是想在離開之後再離開,這樣一輩子都不會失去他。
嚨哽住,鐘意什麼都說不出來,任由酸蔓延,在顧清淮溫的目中紅了眼睛。
“小哭包,”他枕在上,眉眼被月勾勒得格外清俊,“你高中的時候有這麼哭嗎?”
鐘意眼皮跟鼻子都在泛紅,睫漉漉的帶了重量,小聲否認:“沒有。”
那個時候,剛從為期一年的校園霸淩中逃出來,像一只小刺蝟,敏向,也尖銳。
沒過多久,就跟顧清淮了同桌,從一只小刺蝟,變一只窩在他邊曬太的貓貓。
“那就是我的錯了。”
顧清淮從的上起,人瘦瘦高高的。
他高中的時候就有一米八五,念軍校之後又長了三釐米。
他俯將穩穩抱起來,目所及他下頜清秀,人比酒更醉人。
這會上不再有年條那種單薄,臂彎有力,上看起來很薄一層卻比想像中很多。
鐘意摟住他的脖頸:“幹嘛。”
顧清淮膝蓋頂開臥室的門:“哄朋友睡覺。”
鐘意角抿出彎彎的弧度,埋進他氣息清冽的頸窩,直到後背陷的棉被。
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今天顧清淮生日,在外面遊山玩水的趙雪青還打來電話,說你直接把你自己上系個帶當禮送給他得了。
那會臉埋進綿綿的抱枕,好半天說不出話,又覺得,也不是不行。
反正這輩子,就是他了,或早或晚的事兒,只是真的好害。
可顧清淮不正經的時候歸不正經,哄睡覺的時候就真的是哄睡覺。
空調溫度舒適,他關燈躺在自己側,上的味道溫暖又治癒,淡淡的酒氣蠱人心。
一只手臂被自己枕著,另一只手臂環著自己的肩。
臉順勢埋在他的肩窩,呼吸之間都是乾淨清冽的青草香。
在他懷裏沉沉睡過去的那一刻,鐘意還忍不住想,好幸福,幸福得要冒泡泡了。
下個瞬間,又為自己的幸福疚自責。()
不管警方如何審訊,堅持說是自願與杜子騰發生關係。
也因此,杜子騰逍遙法外,甚至頻頻出席各種慈善活。
鐘意睡過去前,腦海裏最後的念頭,是如果當年那些自己收集的證據還在就好了,如果小心一點就好了,為什麼就沒有備份……
翌日。
天剛濛濛亮,盛夏蟬鳴,樓下籃球場有放暑假的男孩子在打球。
鐘意長長的眼睫翕,久違的深度睡眠,腦袋跟心都很輕快。
“醒了。”
側,那道聲線懶懶的帶著鼻音,有種說不出的。
鐘意耳朵發麻,輕而易舉就變得通紅,輕輕“嗯”了聲。
清冽的薄荷味道,舒適的溫,是無數個日夜不敢奢的幻象。
看顧清淮有些淩的黑髮,和烏黑清晰的劍眉,睫濃低垂,投下的影。
忍不住把臉往他懷裏埋,滿心依賴:“以為在做夢。”
淺薄一層從窗簾隙落進來。
鐘意白如瓷,眉眼間的眷格外濃重。
上落下潤的:“現在呢?”
臉頰相,顧清淮低聲耳語:“還以為在做夢嗎?”
鐘意默不作聲把棉被往上扯了扯,只出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嗯,還要再親一下才可以。”
顧清淮笑,再度抬起的下:“小撒。”
這次他吻得格外溫。
鐘意不自摟上他的脖頸。
怎麼就怎麼親都不夠,怎麼抱都不夠,要他完完全全是自己的才可以。
鐘意清清淺淺回應著,忍不住想,想要和他結婚,想要這樣一輩子,再也不分開。
-
紀錄片原本定在八月底完所有拍攝計畫。
由於那起網路犯罪案件遲遲沒有結案,不得不往後延長兩個月,到十月底。
這一年時間,經歷太多事。
最開始,與顧清淮闊別重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隨著拍攝計畫進行,病慢慢穩定,想要快點好起來、把他追回來。
再後來,顧清淮表白,在病反復的時刻。
讓發現,原來你不管生不生病、健不健康,他都喜歡你。
現在,滿腦子想的是,跟他求婚。
無數次看顧清淮在廚房做飯時,在臺上逗歸來時,在帶著跑步打球時,在他捧起的臉溫親吻時……都想說,顧清淮,我們結婚吧。
可心裏著一刺,讓說不出口。
杜子騰的案件是其一,自己的病是其二。
要給他一個健健康康、能陪他共度餘生的鐘意。
不要他
() 活得比自己久,當初被拋棄的是他,那生命盡頭,這樣的苦楚應該留給。
這才公平。
秋高氣爽,天氣漸涼。
市局不遠的附中正在舉行秋季運會,加油稿一張接一張地念,聽得鐘意角翹起。
手機來了電話,是號碼陌生,到僻靜接起。
聽筒那邊只是“喂”了一聲,所有的注意力瞬間集中在耳畔。
“鐘意姐姐你好,冒昧撥打你的電話,非常抱歉。”
“關於杜子騰,我有話想說……”
孩的聲音很虛弱:“我去年秋招進現在的公司,杜子騰是大領導,他對我一直很關照……有一次出差應酬,對方想灌我酒,杜子騰幫我擋下,所以離開的時候,我上了他的車……”
電話那邊,有低低的、抑的啜泣聲:“第二天早上,我覺得好髒,拼命洗澡……我沒有證據啊……我沒有證據怎麼辦……”
晴好,遠舉辦運會的附中時不時發出陣陣喝彩,來自最無憂無慮的年。
鐘意如墜冰窟,不知如何安:“你敢告訴我,已經很勇敢了。”
傷疤撕裂一次,也無所謂撕裂第二次,說話是慣常溫溫的語調:“在杜子騰手下任職期間,我也曾經被他擾,他以應酬之名對我手腳,以出差之名試圖對我侵犯,可笑的是,全公司的人不敢得罪他,看他臉行事,最後被到離職的是我。”
電話那邊的哭聲微微一滯。
鐘意的手指攥起指甲陷掌心:“如果哪天你想找人聊天,可以打這個電話。”
電話掛斷,人像在數九寒天走了一遭,止不住地抖,手指被摳破皮,疼得鑽心。
而電話那邊,後猛然出現的男人像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他短的手指掐起孩的脖頸:“你跟誰打電話了?”
孩面如死灰,拼命搖頭,眼淚已經不控制,男人手上不斷用力,像是要掐斷的嚨。
-
鐘意好像在黑漆漆的隧道中行走,終於看到了來自出口的一亮。
自從與杜子騰相關的害者浮出水面,沉重的罪惡快要把得不過氣。
不想再這樣下去,不想再在最幸福的時刻想起那個在經歷痛苦折磨的孩。
想快點結束一切。
等一切結束,要直接告訴顧清淮我們結婚。
不管浪漫不浪漫難忘不難忘,要和他結婚。
因為那個電話,鐘意上已經被冷汗,好在那纖細軀被寬大襯衫罩著,並不明顯。
去刑偵支隊告訴民警孩鬆口,然後找到喻行:“上次地方電視臺的陳雲來採訪,你是不是留了的聯繫方式?”
喻行拿出手機:“你是說上次代替薑惠來採訪眼睛粘在隊長上的那個小記者?”
眼睛粘顧清淮上沒關係,但是撞見強吻顧清淮就很有關系
鐘意通過陳雲,拿到了薑惠的聯繫方式和居住地址。
地址顯示,薑惠的家在車站附近最的那條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本市的“貧民區”。
以為這些年薑惠踩著別人的人頭往上爬,早就平步青雲,不想住在破敗的筒子樓。
屋門打開,薑惠目麻木地看一眼:“先坐吧,我要伺候我媽吃飯。”
家裏得遍地服外賣盒子,無下腳,更別提找個地方坐。
薑惠端著飯菜進了最裏面那間屋子,接著就是罵聲、砸東西的聲音。
沒多會糊了半麵條出來,拿起抹布隨手了兩下,甚至懶得去換,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對上鐘意愕然的視線,薑惠語氣無波無瀾:“我媽老年癡呆。”
消失的這段時間,好像老了十歲:“所以我需要工作,現在況惡化已經不能離開人。”
鐘意:“所以你才辭職?”
薑惠字字藏刀,恨不得把面前的鐘意個稀爛:“不然呢?你這次來找我應該不是老同事敘舊吧?難道是給我送你和顧清淮的請柬?”
鐘意不想在面前提顧清淮,這三個字從裏說出來都覺得是一種侮辱。
面無表,聲音落在空氣中,擲地有聲:“當年收集的所有證據,真的都被毀了嗎?”
薑惠低頭服的手一頓:“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當然毀了。”
鐘意直視的眼睛:“你知道又有新的害者出現了嗎?那個孩遍鱗傷你知道嗎?如果當年我們把他一起送進監獄,就不會有現在的事!”
薑惠麻木不仁,鐘意臨走摔下厚厚一摞資料:“這個孩,父親早逝,母親供上大學,去年終於大學畢業能夠賺錢養家,遇到了杜子騰這個畜生!”
因為生氣,那張在外人面前素來沒有表的臉,浮現一層淺淡的,讓看起來更是生,那淺貓眼泛紅,瞳孔漾著一層水,人流淚也是人,依舊是勾魂攝魄的漂亮。
那個瞬間薑惠忍不住想,都說英雄難過人關。
如果生鐘意的模樣,顧清淮會不會多看一眼。
鐘意走出薑惠家時,手機響起,是來自孩的資訊——
【明天上午九點,鐘意姐姐,我想和你談談,我不想有其他人在場。】
起伏的心緒沉默一瞬,鐘意把資訊截屏發給刑偵支隊專案組的民警。
天沉暴雨雨來,快步走進風中。
任由天空塌下來,的溫鄉在等。
-
雖然顧清淮那次說“以後我來哄你”,但鐘意在有意控制自己粘著他的時間。
顧警平時反恐、排、執行任務,夜班一個接一個。
他自己的休息都不能保證,再讓他哄自己,太不厚道。
但是明天顧清淮要出差,鐘意睡不著,索
() 抱著枕頭跑去敲他房門。
顧清淮沒睡,人坐在床邊地毯,旁邊一堆散落的零件,邊臥著一只威風凜凜的退役軍犬。
鐘意:“你又把什麼拆了?”
顧清淮抬頭,眼睛掃過懷裏的枕頭,笑了下:“舊的排機人,沒裝完,馬上就好。”
鐘意被那目裏的笑意弄的臉微微一熱。
他看穿所有想法卻不說,那遊刃有餘的散漫勁兒很勾人心。
這是他的“職業病”,見了東西就要拆,只拆炸彈還不算完,任何儀都很引發他的“破壞”,除了拆,也喜歡裝,按照自己拆過的炸彈原封不地還原,然後一個電話把鄒楊到訓練場:“裝了個炸彈給你玩,晚了就沒了。”
鐘意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他床上,坐在床邊,看他組裝那些眼花繚的零部件,他的手指細細長長、指骨分明,如同上好白玉雕刻的修竹,有點輕微手控,很喜歡窩在他懷裏玩他的手。
其實也不是手控,顧清淮的一切都喜歡,視線上移,落在他的側臉,這個混蛋眼睫低垂目專注的時候,俊臉如霜雪,下頜瘦削冷,結嶙峋清晰,有強烈的男荷爾蒙,也有人靠近的。
再看下去,心思容易不單純。
鐘意撇開視線,看那個廢棄的排機人在他手裏重生,驀地想起自己房間那個掛著夜燈的木頭城堡,在無數個因為失眠因為PTSD無法睡的深夜,陪著。
鐘意手撐在兩側:“顧清淮。”
顧清淮“嗯”了聲,鐘意問:“你能把那個木頭城堡送給我嗎?”
顧清淮淺淺起眼皮:“你喜歡那個?”
鐘意點頭:“喜歡。”
顧清淮角勾了下,弧度很淡:“本來就是送你的。”
鐘意不可置信:“什麼時候?”
顧清淮把那些扳手螺各種零部件都收拾好,隨口說:“分手那天不是你生日嗎。”
現在說起來,是四年前了。
歉疚從心底蔓延至眼角眉梢,鐘意不知道該說什麼。
邊位置下陷,是顧清淮到邊坐下,修長有力的手指著排機人的遙控。
他語調懶懶散散沒個正型、淡聲:“齊步走。”
小坦克一樣的排機人往門口走去,甚至還在他的控下、自己打開門。
顧清淮手指作:“向右轉。”
排機人消失視野中,他又低頭看向歸來:“這兒怎麼還有一個,快跟上它。”
歸來得到指令,跟排機人去客廳。
這個人還是年心,欺負機人和狗狗的樣子,哪里像特警支隊的年輕領導。
鐘意笑彎眼睛:“幹嘛把它們都趕走。”
顧清淮那眼神不怎麼正派,語氣也充滿戲謔:“跟朋友睡覺,哪能便宜那小子白白看。”
說得就好像,他們要做什麼很不純潔的事一樣。
鐘意臉頰躥火,順勢就在他小上踢了一下:“你正經一點。”()
看起來很放浪形骸的一個人,其實比誰都有分寸,不會逾矩,更不會讓有毫不舒服。
“領導說的是,”他斂起那副地流氓的浪樣子,問,“還看電影?”
鐘意點頭說好,很自覺地在床頭坐下。
空調溫度剛剛可以蓋毯子,展開顧清淮的毯子,蓋在自己上。
顧清淮在邊,沒有圖案的白短袖,到膝蓋的黑運短。
鬆鬆垮垮的一服沒有棱角,罩著寬肩和長,配合他剛洗過的鬆黑髮,白貌。
電影劇還沒過半,但男主已經在一起,不就親親親。
鐘意靠在顧清淮臂彎,臉不紅心不跳:“我發現,前友和現友的待遇好像沒什麼不一樣。”
顧清淮側頭,明明暗暗的影他的鼻樑角,眼睛在高高的眉骨之下,緒不可捉。
鐘意繼續說:“當前友的時候看電影,當現友的時候還是一樣。”
顧清淮有些好笑:“那怎麼做才能算是不一樣?”
鐘意指著投影裏的畫面,小孩子要糖果一樣:“我也要那個。”
電影線和視線一起下落,落在顧清淮角微微彎起的那一道勾。
顧清淮側頭,明知故問,很正經:“那個是哪個?”
這姑娘當真是對他放心,孤男寡共一室,靠著肩膀不行,還要親,要抱。
鐘意臉頰發燙。
他笑著撓了撓的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鐘意:“親!”
顧清淮挑眉:“自己睡睡不著,親兩下就能睡著了?”
他的臉,薄緋紅,結冷淡得像沒人過的雪山的尖。
以一種研判案的語氣,冷靜判斷道:“我看你不是失眠,你是圖謀不軌啊,鐘意導演。”
人,跟著這個地流氓,鐘意臉皮到底是厚了些:“那你親不親?”
顧清淮笑著看了一眼,攬過的後腦勺,頭低下來,聲音低低的:“親。”
“鐘意。”
“嗯……”
“怎麼這麼。”
“閉呀混蛋……”
額頭相抵,他邊笑邊親,眼瞳特別的亮,著的問:“閉還怎麼親你。”
鐘意一瞬明白他的意思,與他四目相對時,全沖上臉頰。
顧清淮低頭,修長手指把臉側的長髮順到耳後,輕笑著說:“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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