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了近一年，四肢不聽使喚，不扶著點什麼本站不穩。可他很這種從頭開始的過程，因為他所重新開始的一切都是好的。

“可是夫人，我走不了。”他扶著門框在門口，眼著外面有明眼的地方。

他媳婦兒卻不吃他這一套，沒有要站起來扶他的意思，“出息了啊裴大人，跟小的爭風吃醋。”

“并非爭風吃醋。”他一本正經道，“家里人人都能扶晏之，我卻只有你。”

他媳婦兒看著他笑，“誰說的，葛天！來扶著你家閣主走兩步。”

以前他在府衙里聽同僚說，人有了孩子就會忽略夫君，他當時不信，他家媳婦兒心得很，只要他示弱就無力招架。

可現在他只覺得老臉生疼。

葛天很有眼，沒有現，只在暗道：“夫人對不住，我腳崴了，您找別人吧！”

這小子有眼，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誰知他家媳婦兒說：“腳崴了啊？如蘭！人去街上買十斤爪十斤豬蹄回來，讓葛天今日全部吃下。”

他了角，默默替葛天點蠟。

“誰要吃十斤豬蹄啊？聽著都膩。”

太子殿下一到飯點就不請自來，把裴府當自家后廚，說什麼宮里廚子只會做菜樣子，看著好看不好吃。他自己府里的廚子都辭了，說是用不著，省銀子。

“前兒吃的那個醬鴨不錯，如蘭，再人出去買點，記得多買點，我帶去宮里當夜宵。”

“且先別忙。”他下如蘭，“先給太子殿下算算這月的伙食費，我家夫人做生意不容易，不能這樣揮霍。”

“嘿！”盛明宇掐著腰，說他無無義，“不就是銀子嗎，我家柳兒有得是，柳兒，替我付飯錢，果然兄弟如，靠不住！”

柳清儀自房間出來，靠在廊柱上了個懶腰，“飯錢我可以付，但你得先把欠我的銀子還了。”

太子殿下一夕間連丟兩件裳，心傷得的，“不值得，這人世不值得啊！”

“盛十一，我有話跟你說。”裴修又退回屋里，他不能久站，站一會兒就氣吁吁，腳發。

盛明宇獨自進屋，肩捶腰地坐下，跟他吐苦水，“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每天要看無數道折子，伏案就能把人坐廢了，裴二，你快些養好子回朝助我，朝堂上蠢人太多，跟他們說話忒是費勁，我遲早把那些一問三不知，說話藏三分，說起大道理來卻要長篇大論的廢換掉。”

“你這太子還沒當夠嗎？”裴修握拳錘著胳膊，“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老臣說你兩句也使得。”

“日子已經定了，六月初九，我本來還想多拖延幾日，你才能下地，還不能回朝，但欽天監那幫老東西說后半年沒有更好的日子，便只能如此，我瞧你神還不錯，屆時賜你個輦進宮觀禮。”

“盛十一，你可還記得時你我第一次逃學出去玩，咱們說過什麼？”裴修的思緒回到了前世相識的年紀。

那時的盛十一跳得像個傻子，沒人真正愿意跟他玩。而裴修卻一眼就看出來他分明天不是如此，只是不得不把自己變做如此。

這樣的盛明宇讓他心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當然記得。”盛明宇也陷了回憶中，笑得向往，“那時候咱倆雖然都不待見，但還算自由，我說我一輩子不求別的，錢夠花，沒人找我麻煩就好，你說你想做閑云野鶴，遠離俗世。”

現在想想那時確實稚，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開的。

“我依舊想做個閑云野鶴。”裴修把早就寫好的辭折子拿給他，“你當初不是問我為何忽然想去奪位嗎，我只是想安安穩穩做個閑云野鶴罷了。”

盛明宇聽出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不是吧裴二，你真忍心把我丟在宮里自己去快活啊，你是不是有點太不夠意思了？”

“我是撿了條命回來。”裴修指著自己這副德行，笑了笑，“小柳說了，我解毒相當于要了半條命，后半輩子得好生保養方能多活兩年，經不起折騰，我也不想折騰了，十一，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后面的路得靠你自己走。”

盛明宇看著他，許久嘆了口氣，“我果然是拼死拼活打下了一座牢房來坐，兄弟人都離我而去，罷了，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很夠意思了。”

裴修何嘗不想幫他，只是他后半生有了其他的斗目標，他想盡可能多活兩年，陪著他所在意的人，這是他原先最奢的事。

“我旁的不能做，倒是可以幫你巡視地方，十一，好自為之。”

盛明宇站起來了個懶腰，“都要離我而去了，還好意思問我要飯錢嗎，從今日起，我得天天來吃，天天吃好的。”

裴修笑起來，“親兄弟明算賬，飯錢該要還得要。”

“嘿！真是兄弟如，不值得，不值得啊！”

六月初九，新帝終于登基，坐上了拼命換來的牢房一樣的寶座。

那日裴修沒有進宮，他跟媳婦兒子坐上了馬車，走上了他們游歷天下的第一站，太原府。他的寶貝妹子要親了。

離開北都城時，城中熱鬧非凡，百姓們普天同慶，慶祝明君登基。

其實坦白說，最初裴修決定輔佐盛十一時，并不確定這家伙能否為君。他當時剛剛重生，被前世的悲慘結局所刺激，想的只有改變這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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