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
陳真人狼狽遁逃,又驚又怒。
高柢在幽冥數百年間,在槐江仙山這等圣境福地之中苦修,也早已非昔日可比。
他所修乃是太古人族先天之道,并不為仙,亦不需詔。
此時他雖不是真仙,卻勝似真仙,自然是令人驚駭。
那六十位高立空中,各據方位,將火靈谷圍了起來的六甲靈飛玉,更是令人不可思議。
高柢此人,還是有人能識得,數百年前,方寸觀中似乎確有一人。
乃自大荒萬國而來,一修為頗為不弱。
但人族先天之道,早已經為人所棄。
既是遭棄,自然是遠不及金丹大道,故而也沒有多人放在心上。
只是這突然出現的六十個子,卻不一樣了。
個個滿清靈之氣,明顯是極為純正的金丹大道,仙真大法。
觀其道行,竟個個都非尋常神之境。
數幾個藏在眾人之中,不顯山不水,卻有著真仙之境的人,都暗自心驚不已。
這分明是已達人間至境,只需一道符詔,便能立地仙了。
如此道行,若只是三兩個也就罷了。
一下子出現六十位!
即便那些大教正宗,在人間的法脈道統,也有如此底蘊者!
若是方寸觀有如此底蘊,又何至于被人欺上門來?
高柢揮火矛:“爾等宵小,膽敢欺上方寸,卻來問我是誰?”
眾人聞言,震駭之余,都在心中暗罵。
你他娘的有這家底,早點抖落出來,誰敢招你?
非得藏著掖著,就故意釣魚是吧?
六甲靈飛玉所懾,眾人一時也不敢有所作。
但讓他們就此離去,卻也同樣心有不甘。
一時間,便相峙于火靈谷外、上空。
“高師叔,”
“方寸觀弟子共九百三十六之數,除羅師兄詔宮面圣,其余皆已在此。”
過了片刻,黃便已將眾弟子召集在觀前。
連同那些方才被陳真人施法大水沖走的,也都尋了回來。
所幸時間不長,這些弟子也都是在道行在,這些水一時三刻也淹不死他們,并無傷亡。
否則今日就不僅是水漫方寸,而是要漫火靈了。
高柢掃了一眼,暗自點頭。
這黃倒是個有手段的,道行也不弱。
難怪能在短短幾百年之間,修行有,還能越過許多資格比他老的方寸弟子,如紅葉之輩,在羅思遠不在之時,接掌方寸。
高柢也不啰嗦。
他知道有這六甲玉在,這些人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那幾個潛藏其中的真仙,恐怕也不敢輕易涉險。
心知江舟給他這枚神金虎文,號令六甲玉,旨在威懾,并不為殺人。
震住了眾人,便朝觀前眾弟子道:
“方寸弟子,都聽好了。”
“奉羅酆之主令諭,今日方寸拔山飛舉,盡帝圃仙山。”
“從今而后,不履人間,不染凡塵。”
“此次飛舉,去留隨意,但有不愿者,大可自行離去。”
此言便如巨石投平湖般。
令在場眾人再次喧囂。
“拔山飛舉?”
“拔舉飛升?!”
“怎麼可能?!”
怪不得此間僧道驚疑。
此等傳說,除了前古之時偶爾聞之,如今已是絕跡。
劫前之時,曾有真人悟道,拔宅飛舉,犬升天。
亦有大教,積累無窮底蘊,功行圓滿,舉教飛升。
那可并非只是某位真仙強行將家宅宗門拔舉上天而已,而是真正地舉宅合教升仙。
但自太古之后,三界自封于虛之間,連飛升都變得極為艱難,更遑論舉教飛升?
不過,眾人震駭之一后,卻也反應過來。
這高柢所說的拔山飛舉,并非他們所以為的飛升仙闕。
十有八九,是飛遁某天福地。
原來那座浮空仙山,是為此而來。
舉教飛升,即便只是飛舉一座仙山福地,并非飛升九霄仙境。
這卻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仙山福地,除了天尊大教,有能據之者。
眾人都是睜大了眼,滿是驚疑、不信。
只想看著方寸觀究竟如何能拔山飛舉。
他人如何驚疑、不信、眼紅,卻都與方寸觀弟子無關……不過,所有方寸觀弟子,此時倒都是興得很。
如此幸事,自然不可能有人離去。
被這些人圍了這麼久,欺負得狠了,這會兒只覺揚眉吐氣啊!
高柢此時也不理會旁人。
以神金虎文號令六甲玉,開始施法。
六甲玉,分立方位,以天干地支為憑,合六十甲子之數。
彼此間氣機相連,宛如一,竟于瞬息間氣息暴漲。
令眾人震怖。
這些子此時上的氣息,顯然已超過真仙之境。
如此數量,個個都有近乎仙的道行也就罷了。
竟然還有這等妙法神通,能數十人相連宛如一,短時間有超塵仙之能。
那幾個于眾人中的真仙心中暗驚,亦是有些慶幸,沒有早早出手。
否則以這六十個子的古怪來看,他們還真未必是對手。
六甲靈飛玉氣機暴漲后,頓時便有十數個施展咒訣,往火靈谷四面八方各山石土地齊齊一指。
一時間,大地震,山壁開裂。
正是七十二地煞神通中的“開壁”之。
能撕裂大地、撥開山岳。
六甲靈飛玉的道行、神通,皆出于造化之人。
江舟煉制之時,便賦予六十位玉七十二地煞之。
每人或得一、或得二三。
卻不是隨心所,而是造化之,亦講究天數機緣。
哪怕是用相同的靈珍、相同的手法,煉出的玉也不盡相同。
能得多神通,全憑機緣。
大地山岳開裂,此時又有十數玉飛出,飛墜落地,竟如水一般頃刻即沒。
半晌,眾人便再覺一陣天搖地。
整個方寸觀連同火靈谷,竟然在緩緩拔地而起。
片刻之后,便看到那十數個沒土地之中的玉,在底下托舉著火靈谷,緩緩飛升。
裂地擔山!
眾人大驚。
這哪里來的子?怎的竟有這般手段?
“哎喲!”
忽聞幾聲驚,周圍的土地與山石之中,都突地炸出一篷篷五彩煙氣。
卻是幾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
“上仙!上仙!”
“快快住手!快快住手啊!”
“可搬不得,搬不得!”
“此谷乃方圓數千里之地,地脈所聚之靈眼,若是搬走,這數千里地都要盡漠野死地,萬萬搬不得啊!”
這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一出現,看著被托舉著緩緩上升的火靈谷,都是哭喪著臉,跳著腳嚷著。
“土地?!”
“山神?!”
眾人都認出,這幾位都是附近的土地、山神。
聽聞其等嚷之語,都是反應過來,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方寸觀。
天庭轄制三界,連行云布雨都有嚴格限制,高上一分一厘、上一滴一毫,那都是犯了天條的死罪。
更何況天地間的地脈靈?
豈是你說掏就掏,說拿就拿走的?
要是這麼容易,那些大教還不都用大法力大神通把這人間給搬空了?
你有法力,你有神通,可毀了地脈,犯了天條,又豈能逃得過上天降罪?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祖師犯了天條了三百年雷火極刑,如今門下弟子也要步其后塵。
那幾個山神土地中,有一個高不過三尺、白須及地的小老頭抬頭看了一眼高空中的槐江眼山,神微變。
旋即往方寸觀掃了幾眼,便看出高柢是此地主事之人。
便踩著一團黃云,來到高柢前。
連連作揖道:“小老兒斗膽,這位上仙,快快收了神通吧!否則是要禍事的!”
“且不說天庭降罪,地脈損毀,桑田滄海,生靈何辜啊!”
他說著朝四方環指。
果然因火靈谷被拔,方圓數千里之地,有不地方都在地陷山崩,有十數條大河支流,都如失了束縛的猛一般,倒灌而來。
高山變淵谷,山林變大澤。
高柢掃了一眼,卻沒有容。
不是他心狠,而是此事江舟早有所料。
此時,剩下的六甲靈飛玉,早已經分散各發。
玉指所指之,奔流的大水頓時一止,如被馴服的野,復歸其道。
開裂的大地騰起烈焰,烈焰焚燒,竟是緩緩愈合,且更勝從前,堅如金鐵。
天地間有風氣流,宛如春風復蘇萬,草木重生,竟是比先前還要生機。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長須土地更是雙目發直,口中喃喃:“擔山,開石,水,識地,導引……地煞神通……”
為土地,他哪里看不出來,此地被撕扯損毀的風氣地脈,竟在眨眼間便被無形偉力疏理導引。
除了了火靈谷這一口地脈靈眼,都已原貌盡復,未損此地生機一分一毫。
傷及無辜生靈?本不可能。
唯一傷損的,是天數所定,本該在方寸沒落之后,憑這口靈眼興盛的“后來者”。
這些都罷了,他不過是個小小土地。
只要地脈不毀,就算他會被天庭怪罪,也罪不至死。
這些大事,倒跟他沒關系。
倒是這些子展現的神通更讓他害怕。
因為某只猴子,他已經了驚弓之鳥。
地煞神通不是什麼大路貨,對方絕對和那只該死的猴子關系匪淺。
不行……這事不能摻和。
長須土地渾一抖,朝高柢干笑兩聲:“既然上仙早有安排,卻是小老兒多事了。”
“上仙自便,上仙自便,小老兒這便告退了!”
說完便轉一頭扎下,跟跳水似的炸起一團黃煙,便沒土中不見。
其余山神土地見狀,雖是心中不解,但他們了解那長須土地,知道對方必有。
也都紛紛拱手告辭,一頭扎了回去。
來時匆匆,去時匆匆。
這也是無法,這虛天地之中,漫天仙神,即便是人間也有仙真無數,作為山神土地,就是氣包。
活得那一個小心翼翼,察觀、見風使舵,那是早就深骨髓的本事!
那些想要看好觀的人,卻是有些傻眼。
就這麼完了?
眼看火靈谷趙升越高。
待得靠近高空中的槐江仙山,竟是有無形偉力自生,將整個火靈谷吸了過去。
在方寸觀弟子又興又張的注視中,火靈谷便像被仙山吞食一般,一點點融了進去。
而他們卻是忽然間便發現自己置于一瑰麗仙境之中。
方寸觀也完好無缺,好似憑空出現在這仙境一般。
“方丈!”
眾人之中,紅葉突然渾一震,旋即撲通一聲跪地,滿頭的白發,此時竟像個孩子般涕淚齊下。
眾弟子回頭一看,卻見一個一青,點塵不染的俊秀公子負手林間,正笑意地看著這里。
江舟緩緩走過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紅葉,須發皆白,形貌蒼老,不由輕嘆一聲:“紅葉,你老了。”
紅葉聞言,頓時放聲大哭:“方丈!紅葉有生之年,總算是能再見方丈仙,縱死也瞑目了!”
“公子!”
幾聲抖的呼喚。
卻是三個子與一個鐵塔般的老漢,也跪在他前。
江舟一看,正是纖云、弄巧、一點紅三,還有……鐵膽?
不由心中欣:“好,好,都還在。”
三容貌沒變,并非修行有,而是當年們都吃過自己給的天香玉,能駐不老。
鐵膽卻是嫌棄這東西太娘們,沒有吃,如今倒也是垂垂老矣的模樣。
江舟左右一掃,眉頭一皺:“老紀呢?”
纖云反手了淚痕:“公子……紀先生數十年前就已經去了……”
江舟一怔,旋即又是一嘆。
他雖然傳授過幾人修行大法,但終究各人資質有限,并非人人可長生啊……
“都先起來吧。”
江舟扶起紅葉,縱是此時他人被遮掩,也難掩唏噓。
“拜見師祖!”
此時,一眾方寸弟子也都猜出了這人是誰,心中震驚不已,回過神來,紛紛跪拜在地。
江舟看著跪了一地的后輩子弟,心中便突然生起滄桑之。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
與此同時。
高柢收回目,冷冷掃了一眼眾人。
突然抖手甩出火矛。
火矛穿空,將一人去路阻斷。
“陳……”
高柢側頭,朝留下來的黃道:“這老小子什麼來著?”
“……高師叔,他陳溥,是天庭雨師留在凡間的弟子。”
高柢皺眉:“天庭雨師?”
黃道:“就是天庭雷部雨府執掌者,喚作雨師元君。”
“又是雷部?原來如此。”
高柢一聽,便明了了,這是舊怨。
“算了,什麼無所謂,那姓陳的,撒了野就想跑?這天底下哪里有這麼便宜的事?”
“高柢!”
陳真人怒道:“今日你等損毀地脈靈眼,我等暫不與你計較,他日自有天庭降罪!”
“你休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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