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爺子把頭別向車窗，倒是書接了話：“是呀，首長這幾天都很忙，聽說汪老的六兒子了點傷，今天下了班特意過來探一下。”

書這麼一說，許慧凝越加愧疚。

莫老爺子在后頭冷嗤：“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飯？”

“爸，你要不嫌棄的話，我回家給你做——”

“非常嫌棄！”

許慧凝：“……”

不管莫老爺子多麼嗤之以鼻，還是讓書去了附近的超市。

下車前扭頭對莫老爺子說：“爸，我馬上就回來。”

莫老爺子隔著車窗著進超市的許慧凝，聽到書笑言：“首長，你兒媳婦真心。”

“……還心，不把我氣死就好了。”

……

超市里，許慧凝一番采購，拎著一大袋東西出來。

那輛軍牌轎車還停在那。

許慧凝暗暗松了口氣，書已經下車過來幫拎購袋。

上車時，回頭對莫老爺子道：“謝謝爸。”

莫老爺子抿著，沒有搭理。

莫老爺子住的地方，跟上回許慧凝來時沒多大變化，書把食材拎去了廚房后要回去。

許慧凝心想，莫老爺子沒吃飯，作為書，估計也沒有，便主留書下來吃飯：“剛才我買了多菜的。”

“這個怎麼好意思呢？”書笑地。

剛要答應下來，聽到客廳里發出一聲渾厚的咳嗽。

莫老爺子從沙發上起來，徑直上了樓。

“我突然想起家里給我留了飯菜，先走了。”書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許慧凝還想挽留他都來不及。

……

家里有保姆，但許慧凝還是自己手做了一頓飯，讓下人去樓上喊莫老爺子下來用晚餐。

過了良久莫老爺子才下樓。

在餐桌前坐下，許慧凝恭順地遞上筷子。

他抬眼皮掃了一眼，仍然沒好臉。

許慧凝一直站在旁邊，見莫老爺子快吃完，才想起來還沒給老人家泡茶。

只是，剛要轉去廚房，莫老爺子卻擱下碗筷，把也住了：“我不，你給我坐下，我有個事要好好請教請教你。”

“好。”許慧凝在他旁邊坐下。

許慧凝大概也猜到莫老爺子想‘請教’什麼，擱在桌下的雙手握在一起，考慮著是自己代還是等著他審問。

“說吧，你們到底還有多事瞞著我。”

許慧凝抬頭，看著莫老爺子，說：“沒多事了——”

莫老爺子冷哼：“你媽腦子簡單，你以為我也跟一個德行？”

“……”

“據你是回國后才委屈求全嫁了人，但你這會兒說的，我怎麼聽都不像是這麼回事。”

莫老爺子若有所思地著，有些事，縱然他閱歷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是老了，但還不糊涂，我可以諒一個人有過去，但不能接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做我莫家的兒媳婦。”

說著，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哪怕，你是汪家的孩子，我也不會姑息縱容！”

許慧凝的雙手抓著子，揪又松開。

有些事，讓親自來說，終究是難以啟齒。

“該說的，我上回就跟你說了，冷殤一反骨，我沒奢他能像他堂哥那樣子，但也希他能家庭和睦，結果現在……我也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你。”

莫老爺子深邃犀利的眼著許慧凝：“這樣，時不時曝出點事來的你，真的會帶給我兒子幸福嗎？”

許慧凝張了張，卻做不到當著老爺子的面，拍著脯保證以后不會再給莫冷殤帶去麻煩。

如果可以選擇，也希遇到莫冷殤，是在自己還是一張白紙的年華。

但事實上，遇到他的時候，已經遭遇了太多。

人生中最不堪、最狗的事，都快被集齊了。

“不管您信不信，我嫁給冷殤，是真心實意的。”

許慧凝直脊梁，沒有回避莫老爺子眼神的審度：“也許有太多言不由衷，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他。”

莫老爺子靜靜地看著，像是在考量這些話的真假程度。

良久，他才幽幽地開口：“有些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只能等你愿意了，告訴我答案。”

正說著，勤務兵突然從外面跑進來：“首長，有客人來了。”

莫老爺子剛說了個‘誰’字，門口，傳來一陣笑罵聲：“怎麼，現在我進你莫老爺子的家，還要通報了？”

許慧凝也跟著拉開椅子站起來。

莫老爺子早已經迎上去。

他擋在前面，許慧凝約看到他恭敬地喊對方‘老首長’，對方笑道：“你這聲老首長，我可不敢當，我早就沒了你現在訓人的這氣勢，老了，也不過是一只紙老虎了。”

莫老爺子連聲說不敢，邀請對方去客廳坐，然后轉頭讓保姆去泡茶。

沒一會兒，卻是許慧凝端茶出來。

“剛才阿姨出去散步了。”

許慧凝把茶杯放好，莫老爺子看這麼乖順的樣子，臉稍緩：“桌上的碗筷，過會兒讓阿姨收拾就行了。”

“好。”許慧凝點點頭，注意到兩道落在自己臉上的目，轉頭，看清了那位客人。

是位八旬的老人，雖然沒像莫老爺子那樣穿軍裝，但渾的威嚴氣勢。

哪怕是穿著休閑的唐裝也難以掩蓋，拄著拐杖，看上去神矍鑠。

尤其是那雙眼，目凌厲，沒有一點老年人的渾濁不清。

許慧凝沖對方禮貌地點頭，然后對莫老爺子道：“爸，我出去一下。”

莫老爺子沒攔著，等出去后，一直沒開口、低頭喝茶的老人，突然開了口：“這孩子，長得像老六。”

汪老橫了突然話的莫老爺子一眼：“看來，你這心里，沒罵我。”

“哪敢。”

“罵就罵吧，人老了，回想過去做的事，才知道有多愚不可及，”汪老嘆息，轉頭看著當年由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莫老爺子：“我今天過來，一來，是想看看這個怎麼都不肯回家的孫，二來，也是跟你討個人。”

“老五他媳婦已經都告訴我了，今天在醫院，張家去鬧，正好被你瞧見了。”

……

許慧凝在大院逛了小半圈，才在一個人工湖邊看到一個孩子，拎了綁著蚯蚓的細樹干，跟其他孩子蹲在那里。

“你們在做什麼？”許慧凝疑地過去，俯著看了看湖里，什麼都沒有。

那些小家伙對做了個‘噓’的作，然后輕聲說：“釣龍蝦呢！”

“這個季節有龍蝦？”許慧凝被他們賊頭賊腦的樣子逗笑。

然后耳邊，是男人悉的低沉嗓音：“怎麼沒有？”

許慧凝嚇了一跳，猛地回。

額頭磕到西裝紐扣，紅了眼圈，一抬頭，看到的是邊掛著若有若無笑意的莫冷殤。

他抬手，拍了下的額頭：“怎麼，魂出竅了？

天漆黑，路邊一盞燈，線昏黃，落在他的肩頭。

有那麼一瞬間，許慧凝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到，他的手指的額頭。

莫冷殤那抹若有似無的笑，讓的心涌了緒，仿佛撥開薄霧看到了那后面的風霽月。

他的個子本就高，材比例又極好。

雖然沒有經過刻意的健，但閑暇時的鍛煉讓他的線條不比那些男模差到哪兒去。

當他穿著筆的定制西裝站在面前，無法否認，會被他的外形所吸引。

許慧凝在片刻的怔愣后，著他，低低地問：“你怎麼來首都了？”

“我不能來這里？”他說著，突然手，地摟住了。

人小，被他擁著，小鳥依人般。

他的手著的脊梁骨，大拇指地挲著，在耳邊輕聲低語：“一天沒見，想沒想我？”

“……”

許慧凝呆呆地，被他擁著，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突然的出現，還有這個，突然的擁抱。

在醫院，莫冷殤打電話時，讓猜他在哪兒。

想，那會兒，他應該就坐在機場候機廳里，也可能已經坐在飛機上。

許慧凝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太過復雜，理不清楚。

但被他拉進懷里的時候，容，又覺得心。

曾經以為，威廉那樣的男人，英俊帥氣又近現實，會跟他在一起，順應了一般孩的心理。

但如今才看清，真正出現在的世界能適應不離去的，而是另一個名莫冷殤的男人。

抬起手反抱著他：“那你呢？有沒有想我？”

兩人跟前，還有幾個小不點在專注地釣龍蝦。

旁邊的路上，也有來回經過的路人。

雖然也會看上一眼，但不會停下來打招呼。

想必是不悉莫冷殤，這也是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顧忌地回抱他的緣故。

“是不是還沒吃過晚飯？”許慧凝覺得，他下了班趕過來，應該沒時間用餐。

莫冷殤松開，改牽的手，握：“飛機上有餐點。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晃？”

“家里來了客人，爸在招待，我就出來逛逛了。”許慧凝抬頭著他悉的五，燈下，棱角格外鮮明：“你去過醫院了？”

不然，不給打電話，也沒見莫老爺子說起，他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莫冷殤沒有否認。

……

莫冷殤拉著許慧凝滯后幾步，攥著纖細的手指，說：“你年紀小，是該跟年輕人打道，不然子該沉悶了。”

許慧凝不信他這麼大度：“我只是順帶他吃飯，再說，這頓飯是特意給你爸爸做的。”

“我爸難道不是你爸？”

“……”果然，跟想的一樣。

快到門口時，許慧凝告訴他：“爸他，知道了我的過去，剛才在醫院，聽張家那邊說的。”

也發現，原本停在院子外的那輛轎車不見了，估計客人已經離開。

“爸剛才跟我說了很多，”握著他修長又骨骼雅致的大手，抬起頭看他：“他接不了一個滿口謊言的兒媳婦，其實他的質疑是對的，換做是我，面對這樣一個兒媳婦，恐怕會比他更加跳腳。”

“我一直都不希，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跟你父母發生任何爭執。”

不管是莫老爺子還是莫老太太，都是好人。

許慧凝自己從小沒有父母疼，所以更加看重家庭的這份和睦。

“所以呢？”莫冷殤知道還有話說。

“剛才在外面散步時，我想了很多，之前我存著僥幸，但事實證明我錯了！這個世界上，其實并沒有絕對存在的。”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問：“都想好了？”

許慧凝點頭，晃了晃兩人握的雙手，盯著他的雙眸：“你不是說，會一直在我邊嗎？”

……

許慧凝跟莫冷殤進來時，莫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瞄了眼他們兩個，輕哼了一聲，吹開杯中茶葉喝茶。

“這才離開一天呢，就像跟屁蟲樂顛顛地跟過來了，也就那點出息！”

莫冷殤站在許慧凝旁，對莫老爺子的冷嘲熱諷，沒有任何回擊。

這樣的態度，倒是惹得莫老爺子不由多看了他兩眼，隨即他就想明白了，估計是心虛。

“這會兒換什麼了？”莫老爺子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地諷刺。

莫冷殤卻問：“你的藥放在哪里？”

莫老爺子有高，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太好，所以家里備了醫院配的藥。

一聽這話，莫老爺子的臉就黑了大半。

見莫冷殤真的上樓去拿藥，他氣急之下，砸了一個蘋果過去。

莫冷殤一抬手就接住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滾蛋！”

許慧凝看出莫老爺子的火氣不小，但卻沒再問事。

但還是開了話頭：“爸，是我，有事要跟您說。”

莫老爺子掃了一眼，沒有好臉：“說什麼？”

“……”

許慧凝還沒開口，莫老爺子突然指著莫冷殤說：“你給我出去，我現在看到你就頭痛！”

莫冷殤沒有離開的意思。

莫老爺子最恨的就是莫冷殤這個臭脾氣，也不知道像了誰，最后自己嚯地站起來，直接上樓去。

“爸——”

“別以為，喊我爸，我就會不計較你們干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