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家莊一水之隔,臨河有一座茶樓。
此時茶樓的一個包間里,一名中年文士正站在窗戶邊盯著河對岸。
這人滿臉焦灼,眼睛里布滿了,渾酒氣,顯然是喝了不酒。
茶座旁,還坐著著一襲青直裰的青年,
笑著勸道:“韓兄只需在此靜候佳音就是,又何必如此心急?”
中年文士這才悻悻落座,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然后將茶盞重重地放下,恨聲說道:“此番定要讓那錦程塾,敗名裂不可!”
“子就該遵從婦德,在家相夫教子。”
“這錦程塾,卻教唆婦人不守婦道,敗壞民風,韓兄此舉也算是正民風、除民害!”
青年儒生口中稱贊著,然后給中年文士倒了一杯茶水。
“只可惜了我那可憐的兒!”中年文士又飲了一杯茶,恨意未消。
此人名為韓奎,是戶部的一名員外郎。
說起他的家世,曾經也是顯赫一時。
他出山西州韓氏,是前首輔韓爌的親侄。
韓爌歷經萬歷、天啟、崇禎三朝,是頗影響力的東林黨元老。
再加上晉黨在朝堂上的龐大力量,以韓奎的資歷,現在至也是個侍郎。
只可惜韓爌于崇禎三年去職,朝中晉商牽連的山西籍高,幾乎被一網打盡。
韓奎由于職低,再加上韓爌當年的聲極高,反倒保住了位。
可他的也就此做到頭了,四十多歲的年紀,依然還是從五品的員外郎,在衙門里基本上就是混吃等死的狀態。
韓奎有個兒,嫁給了吏部左侍郎的兒子。
由于韓爌倒臺,韓家就此落勢,韓氏在夫家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
去年的時候,婿病亡,韓氏由于未能生育,被夫家一紙休書給休了。
韓奎的面子上掛不住,又不敢去為兒討要公道,反倒著韓氏自縊守節。
不曾想,韓氏卻是個有主見的,不僅沒有遵從父命,反倒孤離開娘家,靠為人漿洗服自食其力。
去年底的時候,韓氏進了錦程塾接護士培訓,年初進了皇家科學院名下的一所醫館做事。
二月二這天,民間有接回家的風俗。
韓奎的妻子想念兒,將其接到家中。
韓奎聽說兒當了護士,專門給人打針、端屎端尿,頓時然大怒。
稱韓氏是娼,錦程塾就是專門培養娼的青樓,并請出家法打了韓氏一頓。
韓氏也是個烈子,直接就跳了韓府中的水井,等撈起來已經沒了氣息。
韓奎見死了兒,本就心中有愧,接著又被妻子哭鬧。
郁悶之下,找了平日要好的同事喝酒解悶。
這位同事名為宋征輿,松江府華亭人氏,跟董其昌是老鄉。
此人今年不到二十,卻是才華橫溢,在江南頗有詩名,以前與陳子龍好。
宋征輿現為戶部照磨所的一名照磨。
其主要職責,就是是掌管文書的照刷磨勘,即對戶部往來的各種公文、賬目等進行審核,檢查是否存在錯、欺等問題。
雖品級不高,但在戶部卻是至關重要。
宋征輿游廣泛,連韓奎這種混吃等死的員,私也是不錯。
聽了韓奎的遭遇之后,宋征輿有意無意地將他的仇恨引到了錦程塾上。
韓奎本是個慫人,這次也是酒壯慫人膽,竟然花錢找了一群到錦程塾去鬧事,以此來泄憤。
這時河對面約約傳來一陣喧鬧聲,韓奎頓時神大振:“銀子沒白花,果然手了!”
“韓兄現在心里舒坦了吧?”
宋征輿笑道,心中卻是一陣冷笑。
錦程塾是國師云逍子倡議,又掛著皇后娘娘的名。
事鬧大了,你一個區區從五品,芝麻綠豆大的小兒,能擔的起?
“可惜事還不夠大啊……”宋征輿在心里盤算著。
他之所以挑撥韓奎,自然是大有深意。
崇禎九年已經或是即將發生的大事,讓京城的很江南籍員惶惶不安。
第一件事,就是最近朝廷又開始重新追查天主教的事。
聽說孫元化都被到東廠問話,東廠番子甚至還去了徐啟府邸。
蘇州府、浙江曾經是天主教的大本營。
上一次的大清洗,東林黨、復社幾乎是全軍覆沒。
然而藏在民間的天主教徒,卻并不在數。
繼續追查下去,還不知道又有多人頭落地,也不知道有多員到牽連。
第二件事,就是皇帝南巡的事。
這幾年,江南的工商業發展速度驚人,有很多人大發橫財。
當然了,舊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還沒有完善,很多財富的來路都是見不得的。
皇帝南巡,肯定是要狠狠地敲打紳、富商,殺上一批人,以此震懾江南。
老朱家的前兩任皇帝,當初就是這麼做的。
并且從閣傳出來的消息稱,上海、昆山是皇帝必去的地方。
接下來就會把這兩地當做是縣級行政系的革新樣板,然后逐步在各級、各地推行。
這可是顛覆場系的大事,到時候損的是整個江南員、商人集團的利益。
因此江南各地的紳,對皇帝南巡一事,絕大多數是不歡迎的。
然而國師云逍子發話了,不僅力皇帝南巡,還要伴駕隨行。
抄家真人去了兩次江南,那真是流河,第三次去了,哪有紳的好果子吃?
宋征輿以舉人之,進戶部做了照磨所的照磨,也正是得益于江南籍員的舉薦。
并且他的家族,與江南的新興商業勢力有著切的關系。
這次挑撥韓奎到錦程塾鬧事,也是想給皇帝和國師添點。
不過這點顯然還不夠,頂多也就是惡心一下人。
宋征輿在心里琢磨著:“得設法做點文章,將事的靜鬧得越大越好……”
宋征輿看了韓奎一眼,出若有所思之。
韓奎的叔父是韓爌,雖然現在退下了,影響力卻依然不容小覷,大可以利用一二。
這時,包間的房門重重地被人推開。
正在喝茶的韓奎手一抖,一杯茶有大半潑到上,不由得大怒。
“老爺,大事不好了,那些進錦程塾的,全都被抓了,還有一個被當場給殺了!”
韓奎大吃一驚,酒也醒了大半。
宋征輿的眼睛陡然一亮。
韓奎滿臉不可思議:“錦程塾的那幫賤婦,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手殺人?”
“今天有貴人到錦程塾,殺人的正是隨行的侍衛,聽人說是宮里的衛!”
韓奎兩一,一屁坐到椅子上。
宋征輿卻如同打了一般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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