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霄沒空回蕭燁澤的話。

將沈芷寧摟進懷裏, 再策馬往孟岐方向，以風馳電掣之勢拔劍斬了孟岐座下之馬。

而過後，孟岐猛然栽到地上, 秦北霄迅速調轉馬頭而回。

沈芷寧被這一幕驚著了。

那被斬的馬還在搐, 湧出的大量鮮紅與雨水、泥水混在了一起，看著更為駭人。

還有秦北霄的手……他這番下來，豈不是要極重的傷？

下意識拉著秦北霄的手, 另一只拳頭張得連帶著都攥。

秦北霄解決了孟岐, 到沈芷寧的心神不寧與擔憂，安似地拍了拍後背, 道：“我無事。”

“怎麽可能會無事……”沈芷寧開始哽咽。

今日這遭下來, 哪裏是一個無事便可過去的。

秦北霄沒再與沈芷寧多說這個，而是接著問道：“你可有傷, 怎麽來楚州了？”

說到這，話語頓了頓，目定在了雪白脖頸上的猙獰傷口，語氣微冷道：“脖子怎麽回事？誰傷的？”

說著, 不善的眼神落在了旁邊的蕭燁澤上。

平日裏秦北霄若怪他什麽，蕭燁澤總有理由要反駁個幾句。

可這回，他抿, 繼而愧疚道：“是我的不對。”

“不怪三殿下，是我自己傷的, ”沈芷寧連忙道，“回頭再跟你細講，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江檀來了——”

沈芷寧的話還未說完。

一隊人馬從孟岐剛才過來的方向疾馳而來，勒馬停于不遠，為首之人正是江檀, 而蕭燁澤後方也傳來一道喊聲：“秦北霄！束手就擒吧！”

正是徐策的聲音。

被捆于馬上的陶元勳雖然被拖行得半死不活，可見狀，不由欣喜若狂，聲音都大了幾分：“秦北霄！你死定了！江太傅，徐策，快些救我！救我啊！”

江檀連個眼都未給他，淡淡的目落在秦北霄懷裏的沈芷寧上，繼而與秦北霄對上視線：“好久不見。”

“不知說的是哪個份的好久不見，”秦北霄輕笑一聲，沈芷寧到他這一笑的膛微震，可就渾上下、包括那淌著雨水的側臉，無不泛著冷意，“江太傅？還是明國六皇子江郢？”

他竟……知道了？

還未把書信給他。

沈芷寧驚訝擡眸，秦北霄未看，卻安著了的手。

江檀面平靜：“下聽不懂秦都指揮使的話，不過秦都指揮使違抗皇命，拒不回京，被我等圍堵于岐山，自覺無路可走，自殺亡，不知這個結果，都指揮使大人可滿意？”

秦北霄薄邊的笑意更濃，那濃重中似還帶著幾分興與淩厲弒殺。

“滿意，哪有不滿意如此妥善安排的理。”

“不過，我也有不要跟你算的賬，今天就看閻王爺兜得住誰的命。”

一寸寸拔出長劍，雨點落至劍刃上甚有珠玉撞聲，劍寒極，劍意凜冽，似有千萬人之勢。

江檀見他到這般地步還要拼死一搏，又見沈芷寧被他安在懷中，不知怎的，幾年下來的忍開始崩塌，殺意竟也開始湧起來。

“蕭燁澤！保護好！”

沈芷寧聽得秦北霄一聲喊，隨即一陣淩空，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已在蕭燁澤的馬上。

而眼前，二人駕馬已開始纏鬥，用力之大、速度之快，長劍連續相後，皆是大過雨聲的‘嘭鏘’聲。

二人于馬上你來我往，招招致命，勢有必要將對方置于死地的想法。

江檀橫劍擋住秦北霄的一式，被震得雙掌皆麻，當下想他右手有舊傷還能與自己打了數十個回合，冷笑道：“可惜了，你今日必葬岐山。”

說罷，抵劍一挑便刺向秦北霄。

秦北霄側躲過，隨之，劍勢更為淩厲：“那也要送你去見李知甫，給他磕上三千響頭！”

語落，速度更快，一招一式，狠厲至極。

之前摔在地上的孟岐早已爬起，焦急看二人戰況，可越瞧，自家主子越落下風，那秦北霄像是拿命來殺主子似的。

于是乎，在秦北霄又要一劍過來時，孟岐命後士兵沖上前。

蕭燁澤大驚，揮手讓自己的兵抵。

可前有江檀的大批人，後面又有徐策的楚州兵，二頭夾擊，他帶來的那點人與秦北霄本來那些都指揮司的侍衛本抵擋不住啊！

可他記得秦北霄帶了不止這麽點人？

蕭燁澤一邊護著沈芷寧一邊殺了沖過來的一人，腦袋裏的這一想法剛落，山下便沖下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杜硯！

一時之間，于山道上展開大混戰。

天昏暗至極，大雨不停地下，又有無數鮮流淌，當下真如阿鼻地獄。

沈芷寧心驚膽戰，見死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江檀方，還是徐策方……而秦北霄與蕭燁澤的人實在是太了，已被圍攻慘烈。

“信……”

沈芷寧想掏信，本就抱有憑這封信能否扭轉局面的心思來的，可如今見著徐策，他哪像人利用，本就是有那謀反之意，借此機會罷了。

至于到了這局面，殺紅了眼，那些個士兵可還會停下來聽一句言。

蕭燁澤發現沈芷寧的不對勁，意識到想做什麽，忙開口道：“萬不可有此想法，之前我們有此意是想著要進城好好說明白，底下士兵許還有聽得進的，可眼下這形，他們哪還聽得進，就算真要聽，他們不聽自己的將領徐策之言，怎還會聽你之言？”

是啊，一個是朝夕相的將領，一個是不知來路的莫名子，真要說，定是聽前者。

“可這樣下去況不行，”沈芷寧道，“秦北霄撐不了多久了，他有舊傷，他們又都是沖著他去的，等下若……”

沈芷寧說都不敢往下說了，眼眶不經泛紅，于混中尋找秦北霄的影。

蕭燁澤也知況很不好，眼下人數，又無援軍，簡直天不應地不靈，可又能怎麽辦，只能拼了這條命殺出重圍。

“你放心，沈芷寧——”

蕭燁澤話音還未落，突然到陣陣馬蹄傳來，這震地的架勢，不是一支人馬，而是數支人馬狂奔。

難不又是江檀的幫手？

蕭燁澤絕之意頓起，老天真要絕人之路嗎？

在混戰中的衆人也察覺到這靜，很快，未反應過來，數支人馬已疾馳而來，最快的那支飛快穿過混戰，生生截斷戰場。

為首之將領姓陳名肅，勒馬于秦北霄前，翻下馬道：“屬下來遲了，請大人贖罪！”

這是寧州軍！

幾近瞬間，將混戰人馬團團圍住，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可見人數衆多，做好準備才來。

江檀見狀，哪裏不明白局勢瞬間轉變，面沉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來楚州，故意進圈套，故意來此一戰，實則早派遣人去寧州通知都府，今日必要趕來楚州相助！

“李知甫之案，你特意設計引我套，怎沒有想過今日有此變數，”秦北霄揮手讓陳肅起，冷聲道，“或許真是命不該絕，六皇子，你說呢？”

江檀平靜至極，放眼去，皆是烏一片，外層全是寧州軍。

今日哪還有活路，就算有那活路，他也不走了。

“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江檀淡聲道，“既有開始的那一日，自然也有結束之時，算來算去，不過算進了自己的命，也好。”

說罷，視線移至那沾滿鮮的長劍上，目堅定後，便要以劍自刎——

‘鐺！’

秦北霄立即挑開了那柄劍。

孟岐悲涼絕跪于地，可憑著那忠心喊道：“殿下，殿下，不可啊，屬下護你出去，萬不可斷送于此！”

江檀未理孟岐，眼神空，看向秦北霄道：“你又是何意？”

秦北霄沒說話，揮手讓陳肅捆了江檀，即刻帶回京都收押。

徐策等人見形如此，也無奈投降，一時之間，落地的兵聲不停。

江檀被捆綁著路過沈芷寧與蕭燁澤，那平靜的面容微，擡眸對沈芷寧與蕭燁澤輕聲道：“對不起。”

李知甫的事，對不起，害與秦北霄決裂，對不起，還有許許多多，數不清道不明的事，他對不起他們的太多了。

沈芷寧沒聽見這三個字，可卻看到了他的口型，一時之間，無數緒湧心頭。

翻下馬，紅著眼眶踉蹌上前，擡手想狠狠給他一掌，可到底也沒打下去，而是哽咽道：“你……”

竟也不知該說什麽，可覺又有不的話，是作為好友的份，想罵他，斥責他，可話到邊，卻說不出口了。

蕭燁澤嘆了口氣，撇過頭，也什麽都未說。

江檀被押著走了，蕭燁澤才慢聲道：“再過幾日，好像是他的生辰，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在西園給他過生辰。”

祝他要金榜題名，萬事勝意，前路皆知己，且天上人間，盡展笑。

全都未如願。

他不是江檀，而是江郢，不是他們的知己好友，而是明朝的六皇子，算計了他們所有人，害死了他們最敬的先生。

“阿寧。”

沈芷寧轉。

秦北霄在後頭，他渾都是，那雙手就如三年前那般，抖得厲害，可見的視線過去，稍稍還遮藏，淡淡道：“我們走吧。”

心口本就著一酸苦痛之意，如此一來更為強烈，無數的緒席卷全，跑到秦北霄懷裏，埋在他前，眼淚不控制地留下，悶著聲哭，邊哭還要去牽他的手、拽他的。

秦北霄嘆了口氣，著發、薄向耳畔道：“好了好了，都過去了，江檀的事份使然，到底也無法改變，你也莫擔心我的子，我心裏有數，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