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彭城，他的眼睛足足養了小半年才恢復如初，后來雙親接連病故，守孝三年又三年，等到朝廷漸漸對他放松警惕，再想去尋人，已是數年之后。

茫茫人海，他不知姓名相貌，又怕早已親生子，而他終究是帝王心腹大患，本就朝不保夕，又何苦再去糾纏打擾呢？幾次尋人未果，他也只好放棄。

后來他再也不曾過娶妻生子的念頭，可沒想到十八年過去，太子問及此事，他腦海中第一時間想起的，竟然還是當年山中的那名子……

太子沉默地聽完這段故事，沒想到一番試探，果真他想起了當年舊事。

盛豫，竟然就是云葵的親生父親。

只是當年危難之際，兩人就這麼差錯地錯過了，而戚氏生，也是二人始料未及。

太子靜默良久，心緒亦是復雜難言。

盛豫從回憶中緩緩回神，欣地看向太子：“微臣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殿下，若能為殿下效犬馬之勞，臣便是碎骨，也在所不辭。”

“盛將軍言重了。”

太子沉片刻，又問：“將軍進京途中連番遭遇刺殺，可想過那伙人的來歷？”

盛豫道：“這些人武功高強，訓練有素，我曾懷疑過是錦衛，這世上除了當今陛下，又有何人非要將我們這些人趕盡殺絕呢？”

太子道：“除了陛下，也有可能是錦衛自己人。”

盛豫蹙眉：“錦衛？”

太子笑道：“錦衛中或許有將軍的老人，將軍若觀火，必能為孤查明真相。”

他不再多說，橫豎盛豫已安全抵京，將來與盧槭共事，總能發現端倪。

至于他與云葵母親的糾葛，他沒有權利替云葵決定認不認這個父親，先要探探的心意。

太子回到承殿，已是三更。

小丫頭抱著本書，倚在床頭睡著了。

太子從手里出話本，好奇看向書中容，才發現回目上寫的是“老父為覓良婿，三才爭相顯神通”，下一回則是“人傾慕難取舍，左右搖擺心迷茫”。

他眉頭蹙起，一目十行地掃下來，大致知道講的是什麼故事。

原來是一高替自家獨選擇夫婿，最后留下三名俊才難以抉擇，意氣風發小侯爺，風度翩翩探花郎，外冷熱大將軍，這家小姐實在難以抉擇，對每個都心生慕，夢中將三人全部請床幃……故事最后甚至還配了四人帳中尋歡的圖。

太子：“……”

突然覺得，有個當的父親也不是什麼好事。

云葵睡得迷迷糊糊，腦門忽然一痛，嚇得立刻驚醒過來，一睜眼就撞見男人惻惻的目，“殿、殿下回來了？”

見他手中攥著自己的話本，云葵瞅見那頁的圖，立馬心虛手，想要把書奪回來。

太子卻不肯松手，暗暗咬牙道：“你倒是心思野了，看來孤一人還不夠，說吧，你還想找幾個人伺候你？”

云葵小聲嘟囔：“就是恰好翻到這頁，我可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太子扯一笑：“是麼，那為何在你心里，孤還只是個貴妃，難道你還想后宮三千不？”

云葵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知道他小心眼，沒想到連心中一句戲言也要計較。

太子冷聲：“孤小心眼？”

云葵越發解釋不清，心里嘀咕什麼也都被他聽見，干脆撲到他懷里，胡地抱著：“我都說了，只喜歡殿下！”

太子把從上摘下來，那人又像牛皮糖一樣粘了上來，他起要走，那丫頭氣急敗壞地在心里大罵。

「蕭祈安！你有點正宮的氣度好嗎！」

第71章

心聲落下, 兩人同時怔楞了一下。

周遭氣氛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云葵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又犯了樁大逆不道的死罪。

不連名帶姓地喊了當朝儲君, 還讓人家有點正宮的氣度……這是知道太子殿下吃，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救、救命……」

小丫頭頓時偃旗息鼓，腦袋磕在他大上，哭無淚：“殿下，我……不是有意沖撞殿下名諱的……”

太子暗暗咬牙：“不是有意？孤看你是膽大包天！”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了。

一國儲君，從來無人敢如此冒犯。

淳明帝早年這樣喚過他, 被他冰冷的眼神嚇退，大概自己也心虛, 后來干脆就只稱“太子”了, 在他面前從不敢以皇帝, 哪怕是叔父自居。

這些年在外，也只有一伙刺客膽敢直呼他名諱, 還從來沒有人敢連名帶姓地稱呼他。

云葵淚眼汪汪地抬起頭, 乖乖引頸戮：“殿下罰我吧，怎麼罰都行……實在不行，鎮店之寶上的姿勢任殿下挑選！”

太子：“……”

云葵很快就為自己的一時沖, 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意氣風發小侯爺，風度翩翩探花郎，外冷熱大將軍……”太子咬磨著那截小巧玲瓏的耳垂，沉聲問道, “如果讓你選一個，你選誰？”

云葵被他滾燙的氣息激得渾發，心下才思索一息，當即就被他狠狠往前一帶。

被撞出了兩行眼淚, 立刻聲哭道：“我選，選大將軍……”

太子咬牙切齒，下作未停：“錯了，重新想。”

云葵頭頂不斷撞向床頭，又被他拖回來繼續，攥著手指，渾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答：“那……小侯爺？”

太子恨恨地盯著下人，是真的在思索，倘若有可供選擇的機會，會比那話本中的子還要難以抉擇，若是無人管束，只怕再來十個八個，也會半推半就地要了。

他緩緩，看著紅潤的眼眸，微微翕的瓣，只覺得氣上涌，腔震痛，恨不得把人拆骨腹。

云葵察覺他緩緩停了下來，卻未完全離，仍停在淺灘，不上不落的最是難捱，下意識踩踩他的背，想讓他沉下些，卻被他低頭狠狠咬了口下瓣。

疼得嗚咽一聲，腦子略微清醒了些，才發覺自己方才沒繞過來彎。

他這麼問，當然是想聽說，只喜歡太子殿下，其他人本不了的眼！

怎麼就糊里糊涂的，還當真挑起來了！

云葵抬眼對上男人沉沉的審視，心虛道：“我……我錯了，可您也不該總是給我設套，故意讓我答錯……”

太子扯了扯。

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

明知先帝子嗣凋零對江山社稷造了怎樣的后果，可他從沒想過寵幸誰，這麼多年，心心念念就這一塊頑石。

想給位份，人家不敢要，為一擲千金，人家卻打算出宮定居，許了“夫人”之位，連代表地位與權柄的扳指都送了出去，床笫間更是滿足，連勾欄瓦舍的金鏈都肯穿給看，他維護，心積慮想給一切，可到頭來人家還在將軍與侯爺之間左右為難，從未把他當第一順位。

有種無力，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同鴨講，對牛彈琴。

說到底，對他本沒有那麼喜歡。

說過，對誰都是過眼不過心，難道對他算得上特別嗎？并沒有，可以拿一萬句好聽的話來哄他，敷衍他。

今日如若是李猛真金白銀捧到面前，也可以笑靨如花地撲上去說喜歡。

即便他能在床榻上著反復保證，不準喜歡任何人，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何況如今還有了個錦衛指揮同知的父親。

錦衛設兩名指揮同知，一人負責文職，如管理卷宗、搜集報等等，盛豫則負責武職，掌管練兵屯田、捉拿緝捕等事宜，手底下無數千戶、百戶。

別說李猛這種末等侍衛，便是總在心中提及的那位儀仗隊統領，在錦衛中都能找出上百個這樣資質的來。

他都能想象，上百個寬肩窄腰、高大壯碩的男人站在面前，會笑得有多高興。

大概轉頭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要的從來不是權勢和位份，有這個父親在，想要嫁個英俊的侍衛，有一個安安穩穩的小家，簡直易如反掌。

太子沉默地盯著許久，忽然問道：“如若宮外有疼你的家人，孤現在放你出宮與他團聚，你會不會收拾包袱，立刻就走？”

“家人？”

云葵沒聽懂他的意思。

「這是在試探我想不想出宮，還是說，他查出了爹爹的線索，爹爹還活著？」

太子薄微扯。

說起出宮，兩眼放，提起家人，其實也好奇，幾句心聲下來都沒有提到他一個字，他還指什麼呢。

他冷著臉，把人喊進來給收拾，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寢殿。

做到一半離開還是頭一回，云葵怔怔盯著他的背影，腦海中回想起方才的心聲，也沒說什麼大不敬的話吧，明明是他問起家人，才順勢往下想的，到底又因為什麼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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