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從上船起便覺得有些暈眩,只以為能憑自己的意志過去,結果越捱越嚴重。
謝瀾安對于他上不舒服,還有心思拋眼,也是服氣得沒話說,板臉勒令:
“那還晃什麽晃,回艙舍躺著休息。”
繆娘子對這紅齒白的俊郎君投緣——天下子無論年歲,有幾個不喜歡俊的呢,何況還是俊這樣的,笑著打圓場:
“咱們船家有一個說法,這暈船的人呀,是掌控心重的人,總想控制著船只按他的步調行進,小郎君試著閉上眼一下,隨著船而,也許不適便會減輕些。”
誰也沒把這家常的絮叨當真,白著臉的胤奚下意識看郎一眼,說:“我不是這樣的,多謝繆娘子,我躺一躺便好。”
他便回船尾的艙舍中歇息。
謝瀾安便和阮伏鯨回了自己艙房,向他詢問太湖周圍的山越流民況,好對如何尋找那幾名失蹤吏有個譜。
到了晚間,閃亮的星灑在謐靜的河水上,船板的帆桿上挑起了漁燈,繆娘子親自下廚,做了一大鍋暖胃的鴨子湯給大家嘗鮮。
甲板上男分兩席,謝瀾安沒有那些繁瑣規矩,讓大家團圍而坐。
往隔壁那桌看了眼,胤奚也出來了,坐在表兄旁,除了比白天沉默些,看不出什麽病氣,鴨湯也能喝一些。
先筷,衆人才敢開吃。賀寶姿覺得那道鴨湯格外清鮮,問繆娘子是怎麽做的。
繆娘子自豪道:“這道菜呀名為酒糟鴨,是仆婦得知來接表小姐,特意從家帶上船幾壇陳年米酒,這味道……”
還沒說完,謝瀾安心道一聲壞了,起便往男人那一席走。
周遭一片奇怪,正值胤奚喝完一大碗鴨湯,放下碗,他目直直盯著阮伏鯨:“伏——”
才說一個字,就被謝瀾安捂上了。
“伏……唔……哥……你……”胤奚在謝瀾安掌心下說得斷斷續續,被謝瀾安冷冷瞪一眼,胤奚不知為何,覺得心裏格外甜,神思迷離地老實下來。
阮伏鯨莫名其妙:“他說什麽?”
“沒什麽。不用理他,你們自便。”謝瀾安扯起胤奚,把人往他住的房間裏帶,回頭吩咐肖浪,“煮點醒酒湯送來。”
“啊……是。”肖浪慢了一拍,心道原來胤郎君喝醉了嗎,席上沒有酒啊?
胤奚的底盤功夫被祖遂特訓過,本不輕易被人拽,但拉他的人是謝瀾安,他本能地卸了勁,渾綿若無骨地隨著走。
進了木柞艙門,胤奚一個趔趄,屈坐在墊子上。他仰頭輕喚:“郎……”
“你究竟什麽酒量?”謝瀾安拍開他抓的手。
都不必確認他是否真醉,因為清醒的胤奚絕不會當著一船人的面,出那聲“伏鯨哥哥”。
而剛剛反應那樣快,急切得連自己都沒料到,仿佛是怕他在人前出醜,被別人笑話。
直到此時,謝瀾安才後知後覺,好像很維護這個臉皮薄的小郎君的面子。
謝瀾安低眼看著船板上暈乎乎的人,撚了下指腹,將原因歸結為他魅人,并非錯。
不多留,淡淡說了句“一會兒把醒酒湯喝了”,也不管胤奚聽不聽懂,便回甲板去。
胤奚手一下沒拉住,撐著艙壁搖晃著站起來,生氣地說:“我不喝,你不許走。”
謝瀾安頭也沒回,“把你扔江裏喂魚。”
胤奚低低哼笑了聲,暈船加醉酒,讓他陷在霧裏看花的世界,那點用來佐菜的微不足道的米酒,也足以將他的眼角熏出緋紅,在雪白如玉的臉上添出姿采。
他撐著臂,口齒開始不伶俐:“郎才舍不得。”
呵,臭吧。謝瀾安背就要關門。
後的聲音追上來,帶著黏糊的醉腔:“郎真別走,求你了,你會做噩夢的……”
謝瀾安一下子定住,霍然回眸。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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