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仕途
長瑾與陳家四姑娘一同進了天和茶樓, 想來應當是尋了一雅間敘話。
謝明霽收回目,當年長瑾從江南歸京不久,陳太傅便親自為定下了這門親事。
“說起來,陛下那時可知曉了長瑾的份?”謝明霽思及此, 好奇問道。
棋局已散, 帝王頷首:“嗯。”
自離開江南後,便一直有意回避著他, 爾後又定下了與陳府小姐的婚約。
首輔一黨與東宮不睦已久, 他知道有了抉擇, 刻意在避嫌。
他沒有強求。朝堂之事牽一發而全,選了暫時保全自的辦法。
除過朝會, 彼時最容易見到的地方大抵便是冰糖葫蘆攤上,或者糖畫攤前。
眼前棋局無需複盤,祁涵道:“并州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謝明霽正了神:“人證已由武德司接手,下月初便可護送至京都。”
地方土地兼并之風不止, 涉案員層層相護。若非這一趟南巡, 只怕百姓冤無可訴。
茶香氤氳, 謝明霽逐一收了棋子。
看來後兩月,朝中又該熱鬧起來了。
……
天河茶樓同一層靠偏靠後的雅間中,八道菜式已上齊。
小廝笑道:“二位客請慢用。”
“有勞。”
雅間門合上,屋中的山水屏風後只餘二位年輕郎對坐。
容璇還記得陳沁的一些喜好,著意選了素日裏吃的幾道膳食。
份一事,最不該瞞著的便是陳沁。
一只蝦小籠被夾到自己面前的碟中, 陳沁擡眸著眼前人。鬢邊一支白玉嵌明珠華簪,拇指大的明珠耀目生輝, 襯出郎明麗盛極的容。
最初的不可置信過後,直到此刻坐于天和茶樓中, 陳沁如在夢中的緒總歸散去些。
容璇沒有回避的目,自己早就該來見的。
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于一句。
“抱歉。”言辭懇切。
以當時的境,實在沒有辦法拒絕這一樁婚事。
隨太子下江南賑災,東宮此行政績斐然,江南百姓對太子殿下更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作為首輔門生,東宮得勢,的地位不可謂不尷尬。
在朝臣眼中,首輔對有提攜之恩。
才拜首輔門下不久,老師便保舉進戶部,一直對多加照拂。同門之中對頗有微詞,尤其此番還襄助太子立下大功。
老師不曾介懷,又請旨為擢升五品戶部主事之位。
是以在陳府的壽宴上,酒過三巡,當首輔開口要將膝下四許配給時,沒有回絕的餘地。
衆目睽睽,滿座皆是朝廷要員。
早有流言稱在東宮和陳府之間搖擺不定,若拒了這樁婚事,不僅是當衆下了老師的面,更是坐實了左右逢源的行徑。
況且這樁婚事實打實是高攀,如何能這般“不識好歹”?
雖是不由己,但應下婚約時也還有自己的考量。以子之在朝為,事事如履薄冰。有了婚事遮掩,旁人也不大會懷疑的份。
容璇嘆口氣,現下想來,老師作主為許婚時并非全然是試探拉攏之意。若老師對的份早有猜疑,也是存了為遮掩的心思。
從中益,只是實在對不住陳沁。
獄後便即刻與陳沁解了婚約,可惜為所累,陳府四姑娘至今雲英未嫁。
郎漂亮的眼眸中滿是歉疚之,陳沁搖頭:“以我的子,就算當時嫁別家,也未必能得圓滿。”
尤其後來父親失勢,姐妹們的姻緣皆是坎坷。除了最先嫁承平侯府的嫡姐,陳家其餘的兒們無一例外不是低嫁。
就連嫡姐的婚事也只是表面上風,那日姐姐回家探親,見到在主母懷中哭泣,訴盡委屈。
容璇嘆口氣,承平侯府門第雖高,但早便失了聖心。這些年族中子弟有出仕者,全憑祖輩蔭封。侯府為世子求娶首輔嫡,也是存了請首輔在朝中多多提攜世子之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承平侯府經此一遭,心中怨懟可想而知。
陳沁看得通,的婚事是由父親作主,容郎也是不由己。
縱然鏡花水月一場,但除過生母,唯一真真切切護過的便是容郎。
哪怕陷在獄中,都不忘為送來退婚書,甚至給留了一筆銀錢作保障。
陳沁慢慢了筷子:“這兩年并非沒有人向我提親,只是我都拒了。姐妹們出嫁後有稱心遂意者,父親也沒有強求于我。”
容璇:“那你今後預備如何?”
天邊仍留一抹霞,陳沁聲音有些輕:“我想好好讀書。”笑了笑,“容郎曾告訴過我啊,書中自有萬千山水,子也該多讀書的。”
朝廷已允準子科舉,或許這是的一條出路。
姐妹們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何必再重蹈覆轍。
縱然有幸覓得良婿,也不過是仰人鼻息而活。
陳沁低眸,在容郎面前,所有話語無需保留,也不必擔心志向人嘲笑。
道:“就是不知,我能否考中。”
容璇握了的手:“不必妄自菲薄。”
外人眼中的陳府四姑娘木訥,不善言辭,才平平,但一番相過,容璇自然知曉真正的陳沁是何般模樣。
道明了此番來意:“若是在家中過得不舒心,我把你接出來可好,你與我同住。”
陳沁的聲名為所累,合該好生照顧。
的掌心一片溫暖,陳沁眼眶中含了淚。
“我在家中尚可,容郎不必為我擔憂。”
這并非是的托詞,家中姐妹們都已出閣,父母親年邁,也希有兒承歡膝下。
如今選了自己的路,每日都有盼頭。
“若是課業遇了疑難,”陳沁溫笑笑,“我可否來求教容郎?”
“自然。”容璇展。
……
暮四合,容璇與陳沁下階梯時,一眼便見了正門外悉的馬車。
“怎麽了?”陳沁轉眸看。
容璇對溫一笑:“無事。”
目送陳府車駕離去,容璇轉,秦讓含笑為宸妃娘娘打開了馬車門。
容璇登上車駕,目與祁涵對上:“陛下怎在此?”在他畔坐定,“我想去——”
話音未落,借著暮,就見面前的小案上擺好了德齋的點心。
三層的食盒打開,十餘種點心顯然是新鮮才出爐的。
瞧眸中驚喜,帝王畔亦含笑意。
他答方才的話:“與景和有約罷了。”
芙蓉糕單獨放了一碟,才烤出來的芙蓉糕澤金黃,香甜綿。
容璇嘗了一口,這碟芙蓉糕多添了些蜂,甜味對來說恰到好。
心滿意足:“我在外頭時嘗遍了別家的芙蓉糕,就是不及德齋的味道。”
才用過晚膳,又想嘗些別的點心。吃過半塊後,將剩下一半遞給祁涵,自己拈了一枚佛手卷。
聽帝王方才提起謝景和,容璇道:“他最近忙麽?”
糕點忽然便嘗不出甜味了,祁涵道:“何事?”
容璇笑道:“若是景和有閑暇,我便邀他一敘。”
馬車點起燭火,容璇放下糕點:“我離京太久,想盡快知道朝中的風向。”
從帝王這裏聽一些,再問問謝景和也就差不多了。
這位好友掌武德司,朝廷消息t再靈通不過。
當年初仕時,便是看不清朝堂向,由人推著向前罷了。
重來一回,自然要吸取教訓。
“嗯。”
天漸暗,馬車先送宸妃娘娘回容府。新的宅邸容璇相看了幾,尚未有十十滿意的。
總是忙碌,帝王應一句“好”。
車駕停穩于容府前,臨分別時,馬車靜了靜。
月如水,容璇輕聲道:“等過兩日安頓下來,我們去向太後娘娘請安吧。”
祁涵,容璇回他以燦爛一笑。
那是他的母親,自然也是的長輩。
這三年他守著自己,後宮空懸,朝廷外的力可以想見。
但他只字未提。
侍從將宸妃娘娘的糕點送容府中。
晚風吹擺,郎所著明藍浣花羅清新靈。一顰一笑間,恍如月下仙子。
……
駕回到皇城中時,帝王先往壽安宮中問安。
言太後方賞完花苑中的牡丹,由婉鈺陪著回殿中歇息。
道:“牡丹如今正是盛放時,錯過了花期可不好。”
姑母意有所指,幾乎算是明言。
言婉鈺沉默著扶在座上坐下,福寧傳話道:“太後娘娘,陛下來了。”
言太後笑道:“快請進來。”
殿中開著軒窗,涼風習習,牡丹花的香氣馥郁芬芳。
言太後吩咐福寧盛了甜湯來,依陛下的喜好,這一份是單獨做的。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
祁涵見過禮數,只是方才吃了些許糕點,眼下暫時沒有胃口。
殿中并未留多侍從,母子二人閑敘家常。
言太後觀帝王神,自然能察覺不同往常之。
自從宸妃離宮後,涵兒幾乎是全心全意撲于政事,宵旰食,從無懈怠。
至于其他事盡數看淡,人連相勸都無從開口。
二十七歲宮為皇後,為太後,與先帝一同教養出的國之儲君,對得起大晉列祖列宗。
但為人母,卻免不了心疼自己的孩子,無緣覓得良人。
自從涵兒南巡歸來,言太後心中有了數,而今也算是看開了。
道:“宸妃尋回來了?”
此話一出,言婉鈺也隨之擡頭。
月皎皎,帝王眸中蘊一抹清淺笑意。
“是,”他道,“過些時日,兒臣便帶來給母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