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翻一樁十多年前筆欽定的叛國大案,又談何容易。
“我是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而來。”
徐長林的音調陡然拔高,把瑟瑟飄出去的思緒又喚了回來。
“當年宋家遭此大難,雖是墻倒眾人推,但神威將軍宋玉還是拼盡最后一份余力把自己年僅三歲的兒子宋瀾送了出來。”
瑟瑟一怔,猛然想起在西河鎮時徐長林故意給沈昭看的那枚彎月白玉墜。
那是宋家人才會有的信,難道?
瑟瑟看向徐長林的目中多了些許探究。
徐長林知道的意思,搖搖頭:“后來這些人帶著宋瀾逃去了南楚,我父侯同神威將軍手數年,深知他的為人,對他的遭遇很是同,便收留了宋瀾,讓他做我的伴讀。”
“宋瀾自弱,藥石不斷,在十二歲那年,我與他隨父侯皇家獵場圍獵,遭遇宮變,宋瀾為了救我死于箭之下。”
瑟瑟愕然:“死了?”
許是年歲久遠,故人離世所能帶來的傷悲痛已淡了許多,徐長林臉上并無太過濃郁的表,只是目微微散開,落在虛空,聲音也顯得很輕渺。
“宋瀾臨死前囑托了我一件事。”
“原來當初宋家被判滿門抄斬時,宋夫人已懷有孕。逃出去的宋家府軍在送走宋瀾后,分出幾人悄悄潛了回來,想趁將宋夫人也救出來,好給宋家多留一份脈。”
“他們守在宋府門前數日,發現宋夫人并沒有隨其他人被押送刑場,而是在行刑的前一日被帶了出去,送上了驪山行宮。”
“驪山行宮守衛森嚴,憑那幾人之力自然無法進去一探究竟。他們只有守在驪山腳下,伺機行。”
“那時候的驪山行宮就像是被封閉了一樣,鮮有人出,山下除了蘭陵長公主的車駕,便再無旁人的。”
瑟瑟瞠目,無比驚訝地看著徐長林。
他微微一笑:“過了幾個月,大約是宋夫人該臨盆的時候,聽聞驪山行宮里原本備下的產婆突發急癥,不能接生,長公主不得不派人現下山去找新的產婆,后來這些產婆做完了事下山,正被埋伏在山下的宋家府軍截住,盤問出,行宮中的孕婦已順利生產,誕下了一名嬰。”
話到此,徐長林收斂起笑,約出幾許哀傷。
“蘭陵長公主是何許人,宋家府軍不面便罷,但凡了面有了行又怎能逃過的耳目?火速派人圍剿,那幾人無一生還,只是在臨死前將宋夫人產的消息送回了南楚。”
徐長林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瑟瑟,溫和道:“你現在明白了吧,我為什麼那麼執拗地非要求見長公主。我不是為宋家舊案而來,我是為了宋姑娘而來。”
“宋瀾與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完他的心愿,將宋姑娘找出來,帶回南楚好好照料。”
瑟瑟沉默了許久,百思不解,疑道:“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母親的邊有姓宋的姑娘。”
徐長林說:“若是長公主想讓宋姑娘活下來,那麼是一定會給改名換姓的。我昨日與太子見面,提及此事,太子毫無驚訝之,想來他也知道宋姑娘的存在。只是當我提出要將宋姑娘帶走時,他……”
“他怎麼了?”
徐長林蹙眉,掠過疑:“他反應甚是奇怪,好像竟對我了殺意——但很快他便掩飾過去了,對我說并沒有這麼個人,我就算把長安翻過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瑟瑟托腮思索了許久,發覺徐長林正目瑩瑩地盯著自己,有些為難:“你別看我……好些事我知道得還沒你多呢。”
垂眸看地,失落道:“我也是這會兒才知道,母親和阿昭還真是瞞了我許多事呢。”
側頰皎然,白皙若玉,五致,耷拉著腦袋,像是朵被風吹彎了枝的花,分外惹人憐。
徐長林不放和緩了聲音,道:“我只是想讓你替我留意一下,你到底是長公主的兒,就算防備心重,可同在一個屋檐下,興許會有出來的時候,這樣至比我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長安竄強吧。”
瑟瑟撓了撓頭,見徐長林正殷切地看著自己,默了片刻,道:“我不能答應。雖然我對于母親和阿昭有事瞞著我很難過,但是……他們這樣做也許有他們的道理。如今局勢微妙,既然兩人都對此事諱莫如深,我不能在背后搞小作,我就算幫不上他們,可至要保證不能拖他們的后。”
說罷,有種白聽了人家故事的愧疚,站起,斂袖于前,朝著徐長林規矩地鞠了一禮:“對不起。”
徐長林仰頭看,驀地,微微一笑:“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是我對不起你才對,我綁架你在先,又算計你在后,要賠不是也該是我向你賠不是。”
“算計?”瑟瑟驚訝:“你何時算計過我?”
徐長林站起來,抬手撣了撣雪緞袂上沾染的灰塵,嘆道:“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是故意讓你出不去的。你探別館,這傳出去長公主肯定是摘不干凈的,我就是想把水攪渾,看能不能趁機出魚來。”
瑟瑟:……
剛才怎麼會覺得他是個重重義的好人!
這分明就是個險狡詐、并十分欠打的狐貍!
將拳頭握得咯吱響,徐長林自知理虧,也不敢爭辯,只是將目幽然垂于地上,道:“可我現在有些不忍心了,你這麼個單純又善良的小姑娘——長得還好看的,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把你扯進來。這樣吧,我將功補過,把你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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