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之后，吳琳獨自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將一壺普洱飲盡，起去臥室，推了推沉睡的顧征西：“老顧，醒醒，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顧征西哼了一聲，半睡半醒地睜開眼：“干嗎？”

吳琳去拿了一條巾，簡單暴行之有效地在顧征西臉上抹了抹：“清醒了沒？”

顧征西嘆了口氣，又拿巾抹抹臉，撐著子坐起來：“清醒了，說吧。”

吳琳嘆了口氣：“那個謝行止，以后可能要出國發展。”

顧征西莫名其妙地看著：“你問他了？”

吳琳搖搖頭：“我問他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和他爸媽見一面，把婚事定下來，他那個反應，就不太對頭，我一開始以為他是不愿意娶咱家姑娘，后來看小錦的反應又不像，應該是他以后要走，不舍得把小錦也帶走，所以還在猶豫。”

顧征西又清醒了一些，皺起眉頭：“什麼不舍得把小錦也帶走？”

吳琳回憶了一會兒，道：“你倆之前在廚房做菜的時候，小錦問我，如果要出國到一個回不來我們也去不了的地方，那我會怎麼辦？”

顧征西一瞬間無比清醒，他猛地坐直子：“回不來我們也去不了？這是什麼意思？”

吳琳皺起眉，仔細想了想謝敬之和顧錦時剛才的每一個反應，心神不寧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小錦說想辦個復古的婚禮，我把支出去看酒店了，你說……那個謝行止他……”

顧征西問道：“小錦有沒有跟你說，和謝行止怎麼認識的？”

吳琳答：“說謝行止曾經拜托苑苑引薦了個老教授。”

顧征西揮揮手：“你去給李苑打個電話問問。”

吳琳去拿了自己的手機，給李苑撥了過去：“苑苑，我是吳阿姨。”

李苑聲音里春燦爛：“吳阿姨你好，最近都好的吧？”

吳琳笑道：“好，都好的，苑苑，阿姨跟你打聽個人，你認不認得謝行止？”

李苑點頭道：“認識啊，小十的男朋友嘛，我曾經幫他引薦了幾個濱海畫壇的大師。”

吳琳松了口氣：“你認識就好，我也沒什麼事，就是小錦今天把他帶回來說要結婚，我打聽打聽。”

李苑嘿嘿兩聲：“阿姨，謝行止可是個潛力，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人也好的，對小十很上心，小十對他也上心的，你放心就行。”

吳琳“唉”了一聲：“我和他爸這不正商量著呢嗎，不知道他以后是留在國還是去國外，所以有點猶豫。”

李苑想了想：“他爸媽不是都在國外麼，可能去國外的可能大一點吧，前兩天他老想勸小十辭職來著，兩個人還因為這鬧了點不愉快。”

吳琳不知道兩人之間還有這件事，不由得追問：“怎麼回事？”

李苑很爽朗地笑了一下：“謝行止那幅畫不是在小江南拍賣嘛，他想拍賣完了向小十求婚來著，結果小十工作忙，把這事兒給忘了，謝行止覺得小十這樣一天到晚撲在工作上不太好，就提出兩人彼此靜靜，想想對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小十覺得這工作來之不易，肯定不能為了個男人就辭了，干脆直接分手。”

手機開了外放，李苑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顧征西聽見了，指了指吳琳：“這格都隨你，爭強好勝，我就說孩子能養活自己就行了，不用那麼拼命。”

吳琳打開他的手，等了他一眼，又慈祥地對李苑道：“這事兒我們回頭說說小錦，那你工作吧。”

李苑應了一聲，又道：“阿姨，我覺得小十和謝行止的事兒靠譜的，你兩家又是世，這知知底的關系，現在可不好找了，您就別為難他們了。”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手機的公放呆了點雜音，刺啦刺啦地想著，吳琳看了看顧征西變了臉的臉，打斷了李苑的話：“你怎麼知道我們兩家是世的？”

李苑莫名其妙：“小十告訴我的啊。”

吳琳和顧征西對視了一眼：“哦，沒事兒，就是問問，那阿姨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電話被掛斷后，顧征西和吳琳雙雙沉默了一陣：“打電話，把顧錦時回來。”

吳琳攔住他：“別打，等晚上人回來，我把拉出去散散步，問問到底是個什麼況，要是還不愿意老實說，你再來問也不遲。”

顧征西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錘了一下：“小錦從小到大不讓人心，怎麼就到婚姻大事上，這麼糊涂呢？這個謝行止到底是個什麼來頭，能把我兒迷城這個樣子。”

吳琳皺著眉，狠狠嘆了口氣：“真是糊涂，什麼事不能拿出來跟爸爸媽媽說，連我們都要瞞著。”

顧征西皺著眉沉默了一陣：“不過謝行止這人，看起來倒不像什麼壞人，先前上報的新聞鋪天蓋地，也不像是假的，我看過報紙上影印的畫，的確不錯。”

吳琳偏了偏頭：“那這麼瞞著我們，到底是為什麼呢？”

顧征西拍拍妻子的肩：“你晚上問的時候，千萬別激，也不用瞞著我們給李苑打過電話的事，讓自己說，不說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于是晚上飯桌上的氣氛就有些奇怪，吳琳一直沉默，顧征西也不太說話，顧錦時敏銳地覺出父母氣氛不對，礙于謝行止在場，也沒敢多問，沒話找話地說起了下午打聽的酒店況。

顧征西給添了一碗菌湯：“吃飯就好好吃飯，這些事我們回頭再說。”

謝敬之抬頭，和顧錦時對視了一眼，彼此換了一個“小心”的眼神。吃完飯吳琳指使顧征西去刷碗，自己則拉著顧錦時的手：“小錦，你愿不愿意陪媽媽出去散散步？”

顧錦時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知道該來的躲不過，當下便干脆點頭，在玄關換了鞋，跟著吳琳下樓了。

吳琳一邊走一邊跟閑聊了一些家長里短，顧錦時繃的神經漸漸放松，還能和媽媽開兩句玩笑，兩人溜達到小區廣場的時候，吳琳忽然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對了，今天我和李苑打了個電話，打聽了打聽謝行止的事。”

顧錦時臉上還殘余著笑意：“嗯，然后呢？”

“然后……說謝行止人好的，對你也很上心，還說你沒事跟人家使小子鬧脾氣，讓我回來教訓你，”吳琳道：“不過說了件事，媽媽覺得費解的，想問問你。”

顧錦時點點頭：“什麼呀？”

吳琳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說謝行止是我們家的世，小錦，媽媽怎麼不記得我們家認識這樣一位世呢？”

顧錦時頓住腳步，冷汗一瞬間爬上背脊，吳琳借著燈，看到顧錦時額頭鼻尖浮起大顆大顆的汗珠，知道自己問到了點子上，又很和地微笑了一下：“你有什麼事，不能和媽媽說呢？”

“不……不是……”顧錦時腦子里轉了幾個彎，分分鐘編了一堆瞎話，可是沒有一個能自圓其說地把這個謊圓過去。

吳琳手握住顧錦時的手，輕輕拍了拍：“媽媽沒什麼意思，就是想知道這個謝行止到底是什麼人，我知道你喜歡他，想嫁給他，可我是媽媽呀，媽媽怎麼放心把自己的兒嫁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人呢？”

顧錦時心里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四肢冰涼，被吳琳握著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吳琳也不催，只帶著慢慢地繼續散步，偶爾說一兩件趣事，可是顧錦時完全反應不過來到底說了什麼。

繞著小區走了一大圈之后，吳琳又語氣和地發問：“還是不想和媽媽說說嗎？”

顧錦時張了張，發現嗓子被塞住，急忙咳了一聲，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怎麼說……你一定不相信，因為我一開始也不相信。”

吳琳很寬容地笑了笑：“沒關系，就當件奇聞軼事來講給我聽聽吧。”

顧錦時整理了一下思路，吞吞吐吐地將謝敬之的來歷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包括他穿來的那件，去小區監控時，看到空無一人的樓道和外墻。

吳琳原本慢慢走著的步子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顧錦時：“……啊？”

顧錦時低著頭，不敢去看的表：“您不相信很正常，我剛開始也不敢相信……”

吳琳在自己心口拍了拍：“你讓我緩一緩，讓我緩一緩……”

顧錦時沒說話，安安靜靜地等緩完。

吳琳自己緩了一會兒，又問：“閨，你的神沒問題？沒有妄想癥？”

顧錦時抬頭看了吳琳一眼：“我也懷疑我有，但是好像沒有……媽媽，這件事是真的。”

吳琳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我們先回家，回家再說。”

顧錦時很乖地跟著往家走，走了兩步，吳琳突然又停下腳步：“他在繪畫一途取得的績，都是真的？”

顧錦時措辭小心：“您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濱海，我帶您去他的畫廊看看。”

吳琳看著，半天沒說話。